大祭司站在蓝雀背上，再次缓缓抬起双手，仰头看向天空。
林妍妍见到这一幕，才明白他的意图，“他想……他想将这些巨角猛犸变成异兽！”
“为他所用！”
白迟听到这话，难以置信，震惊中带着恐惧，“什……什么？”
城墙上的兽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地面，就见一个个倒下的巨角猛犸尸体，突然抽动了几下。
当它们再次睁开眼睛时，赫然是一双双诡异的赤红色瞳孔……
地面重新震动了起来，一只又一只巨角猛犸，从地上陆陆续续站了起来。
它们被紫色晶球洞穿的脑袋，还在淅淅沥沥淌着鲜血，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的行动。
它们整齐划一，站在城门前，巨大的长牙，正对着月光城的方向，随时随地都可能直接撞上来。
在这数千只变异巨兽的攻击下，即便月光城的城墙再坚固，也坚持不了多久……
兽人们见到这一幕，一个个说不出来话，怔怔看着下面绝望的一幕。
林妍妍心里仿佛被狠狠插进了一把冰刃，整张脸都白了。
看着自己亲手训练出来野兽，变成他手里的武器。
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感受了一种彻骨的绝望。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这场战斗最后的结局。
卓昆，阿伯，白凛，龙宁，小乖……自己……
所有人，所有活着的兽人……都会变成红色眼睛，没有意识的怪物……
没有人能幸免。
自己拼尽全力杀了数万异兽，在他眼里，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们不可能赢。
大祭司缓缓放下手臂，看向下方的12圣卫和数千高阶魂兽，沉声下令。
“上……”
落雪被狂风刮过，12只巨兽冲在前面，兽魂殿数千名高阶魂兽，黑压压的一片……朝着月光城冲了过来。
变异的巨角猛犸挥动着长牙，每一下的撞击，都让整个月光城为之一颤。
兽人们的心跳，伴随着那一声声撞击，狠狠跳动着，像死神的丧钟，敲响了最后的倒计时。
“咚，咚，咚……”
城墙上的裂隙越来越多，从下往上快速蔓延，白凛知道，此时此刻，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白凛握住她的肩膀，想说些什么，终是没能说得出口。
“妍妍，保护好自己……”
话落，白凛纵身一跃，跳下了城楼。
“月光城所有兽人！跟我一起上！”
“城里还有我们要保护的人！不到最后一刻，我们绝不能放弃！”
话落，白迟卓昆跟他一起跳下了城楼。
紧接着，赤火队，弓箭队……各大族长，无数兽人义无反顾跟着白凛跳了下去。
“妍妍姐姐，你保护好自己……”
龙宁看了林妍妍最后一眼，也带着龙族所有兽人，跳下了城墙。
最后，就连小乖也乘着鹰兽冲了下去。
冷风呼啸，林妍妍看了看四周，发现城墙上，只剩下她一个了……
大祭司的目光隔着人潮和她相对，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
城墙终于不再摇晃，地上的厮杀声，却愈发震耳欲聋。
白凛，白迟，卓昆对上12圣卫，月光城兽人和兽魂殿高阶魂兽们，彻底厮杀在一起。
这一次，没有任何技巧，只是兽人间实力的拼搏，那种原始又野蛮的力量，激烈地碰撞着。
整个世界，都乱糟糟的一片，充满了血腥、杀戮、死亡…………
凝重的气息，通过每一根神经传进林妍妍的脑子，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颤巍巍拉开了弓，却瞄不准一个敌人……
只能看着地上活生生的兽人，在眼前一个接一个死去。
无论是月光城的，还是兽魂殿的，都一样……
看着12圣卫一个接一个，死在的月光城前的大雪里。
看着白迟被咬断了一条前腿，看着卓昆巨大的龙翼被撕破了好几条口子。
看着白凛身负重伤，站都站不起来……
“白凛——！”
林妍妍再也无法安然站在这个地方，扔下手里的弓，沿着城墙后的石阶，一路冲了下去。
百米的城墙崎岖难行，当她终于跑到城门口，用尽全力打开一丝缝隙时。
却听见，外面的厮杀声，彻底消失了……
这突如其来的安静让人不知所措，林妍妍拼了命去搬动那扇万斤的石门。
在心里默默期盼着，他们千万不能死。
“白凛——！”
“阿伯！小乖……龙宁！”
“不可能……不会的……那么多兽人，卓昆是9星，我们不会输，我们不会输……我们不会输！”
飞雪声越来越大，从那条狭窄的门缝里灌过，发出一声声恐怖的嘶鸣。
无论她怎么叫喊，城门那边的人，没有给她一丝回应。
沉甸甸的石门犹如天堑，林妍妍磨破了双手，也无法再打开它一丝一毫。
她希望这门开，又不愿面对心里那个最坏的结果，整个人无措到了极致。
白凛听到了她的声音，浑身是血，用最后的力气从雪里爬起来。
当石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林妍妍见到了浑身上下鲜血淋漓的白凛。
但幸运的是，他还活着……
林妍妍半跪在地上，推门的手还悬在半空中，所有的视线，都被白凛宽阔的胸膛挡住。
她甚至不敢第一时间站起来去看，而是小心翼翼问白凛。
“我们……赢了吗？”
白凛踉跄着往前一步，接过她的手，顺势将她从地上扶起来，然后侧过身子，和她一起看向城门外。
“赢了……”
白凛的声音带着无限疲惫。
太阳穿出了云霄，在风雪中，再一次普照到大地。
没有了白凛的遮挡，城门外的世界猛然闯进了林妍妍的眼睛。
从她前方一米处开始，横七竖八的兽人尸体，堆满了整个视线。
庞大的巨角猛犸，被开膛破肚躺在尸体中间，长牙顶部的洁白，反射着明亮的阳光。
一张张她熟悉的，不熟悉的脸，带着死前狰狞的表情，被埋在了尸体中间。
林妍妍突然想到了什么，步子往前，眼神四处扫过去，想寻找一些站着的身影。
“白凛，其他人呢……阿伯呢？小乖呢？”
她刚踏出去城门，就见到了靠在城墙边，几百个残破的身影。
12圣卫和兽魂殿众人，全都死了，而月光城整整2万兽人，最后，只剩下了这几百个。
白迟捂着还在流血的断臂，虚弱地靠在墙角，卓昆和龙宁半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小乖脸上几道赫长的口子，已经凝固了，他撑着墙壁和狼银一起，抬头望着前方。
林妍妍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远处的高空，蓝色雀鸟依旧挥动着巨大的翅膀。
所有他带来的兽人，都死在了脚下，除了他。
仅剩的几百个兽人，没人欣喜，没人欢呼，没人说话。
只是拖着早就到极限的身体，怔怔看着空中那袭白袍，期待着最后一丝机会。
没有什么比这更残酷。
猫会玩弄捕到的老鼠，一次次放开它，让它逃，让它得到希望，再一次次狠狠抓住它。
直到老鼠们精疲力竭，再也逃不了，只能在无尽的绝望中，等待被吃掉。
甚至后悔，自己明明逃不了被吃的命运，又为什么要逃？
在所有人的视线中，白袍下，那双单薄白皙的手，划过阳光，再一次轻轻抬了起来。
像地底的恶魔在拥抱太阳，你以为他在忏悔，其实，他只是想吞噬掉最后的阳光。
随着地面一阵淅淅沥沥的轻颤，那些枯骨，残尸，头颅……像是受到某种召唤。
以一种扭曲至极的姿势，重新爬了起来。
即便被开膛破肚，那些冰冷冷的巨角猛犸，依旧再次睁开了眼睛。
最后，当死去的12圣卫，从雪里爬出来，变成12只红眼巨兽的时候。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逃跑，仅剩的几百兽人，只是那样一动不动的看着。
看着它们瞳孔变红，看着它们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它们将带着杀意的目光，重新放在自己身上。
看着它密密麻满，站满了和月光城相对的方向。
看着那些他们亲手杀死的东西，又一次，被赋予了新的生命。
这样的绝望，毫无疑问，太致命了……
林妍妍甚至想，如果能在他面前，得到一个自杀的机会，在此时此刻，都该无比珍贵吧。
林妍妍远远看着他，想着那张隐在白袍下的脸上，此刻，应该是什么表情。
是得意，是兴奋，是玩味……
但不管是什么，林妍妍终于知道，他，才是真正的猎手。
地面突然震动起来，黑压压的异兽，向着城门的方向走了过来。
没错，它们的确，是走过来的。
几个鹰族兽人实在忍受不了，直接朝月光城的另一边飞走，逃命去了。
白凛看了眼他们飞远的方向，并没有阻止。
此时此刻，逃走，或许是最好的选择，藏在一个无人能发现的雪洞里，或许，还能多活几个月吧……
地上的兽人刚萌生出这个想法，那两只鹰兽，就在半空中，被紫色晶球洞穿了心脏。
鲜血和羽毛飞溅，异兽大军闻到新鲜的血液，抬头驻足了两秒。
等他们从空中落下时，一拥而上，彻底撕碎了他们的身体。
“老子杀了他！”
白迟再也忍不了，变成兽形就要直接冲过去，被白凛一把拉住。
“都进城！”
“守着城门……”
后面的话，白凛没说出来，因为连他也不知道，进了城能做什么。
或者说，还能怎样……
不过，是延缓自己死亡的时间罢了。
见大家都没动，卓昆提起龙宁，先一步飞了进去。
肉眼可见，他黑色的双翼，被金鳄咬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飞都飞不稳。
白凛看着垂头丧气一张张绝望至极的脸，语气染上几分怒意。
“走啊！难道你们想变成怪物吗！”
“还没到最后一刻！现在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进城！快！”
即便兽人们早就没了生的希望，但还是在数万异兽，流着腥臭涎液的尖牙，离他们只有五米时，跟着白凛冲进了城门。
城门重重关上，白凛用尽魂力，加固了这扇成吨的石门，却依旧抵挡不住几百只巨角猛犸的撞击。
“嘭！”
“嘭——！”
“嘭嘭——！”
剧烈的撞击声，震耳欲聋，城墙上裂隙越来越大，兽人们用尽全力抵在门后，支撑着最后一道屏障。
“白凛！让开！我要杀了他！”
“狗屁大祭司，大不了一起死！”
“老龟的仇，我今天一定要报！”
白迟捂着断臂，一次次想扒开白凛身后的门，出去和大祭司拼命。
白凛用自己的后背死死抵在门上，没有让开一点的意思。
他们三个拼尽全力才让12圣卫全部覆灭，白凛深知，此时此刻，他们再没有和大祭司一战的资格了。
“妍妍，你带着白冰白苏，走吧……”
白凛用后背抵着那摇摇欲坠的石门，用一种近乎绝望的眼神看着她。
“走啊！快走啊！”
“再也别回来了……走啊……”
地面连着城墙，一次又一次剧烈的震动着，林妍妍面对着那面即将坍塌的城墙。
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晃动。
“嘭——！”
一声巨响，暗蓝色的百里城墙，被巨角猛犸的长牙，生生撞碎了一个口子。
紧接着，前赴后继的异兽，从那个狭小的缝隙里冲了进来，像黑色的潮水，汹涌的吃人。
一时间，城内各处响起了惊恐的惨叫声，雌性幼崽们尖叫着，呐喊着，疯了一样四处逃窜。
“狼银！带所有人去杀异兽！城门交给我！”
白凛打发走了所有人，独自一人，用自己的身体抵住那万吨的城门。
双手下蓝色冰凌飞速蔓延，整个城门都覆着一层坚固的铠甲，撞碎一次，就在顷刻间凝结一次。
魂力蔓延，他的后背和双手，早就冻在了城门上，再也拿不下来。
鲜血随着撞击，一口口喷出来，白凛看向此刻，正怔怔看着他的林妍妍，声音嘶哑。
“走啊！带着白冰白苏快走！”
“你本就不属于这里，快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