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打开时,楚云歌正抬头看着天,但今夜乌云滚滚,丝毫没有明月的踪影。
顾槐像是一条失魂落魄的小狗,朝着她拱手行礼后,一步步离开。
楚云歌的喉咙哽了哽,方才二人在屋里的对话,她隐约能够听到些,却也不是完全清楚。
所以说,顾絮对顾槐不一定全是姐弟之情,只不过是顾忌顾槐的前途和名声罢了。
她扭头,顾絮此刻已经擦干眼泪,用手撑着桌角站起身来,她朝着楚云歌挤出微笑,勉强又难看。
“让王妃见笑了。”
楚云歌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可不等她开口,顾絮就出声道:“还请王妃为我寻一位郎君,越快越好。”
最终,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点头。
楚云歌抬脚,可走到院落门口时,又突然折返而归,顾絮仍然坐在桌边,消瘦的肩膀颤抖不止。
她实在有些不忍心,出声道:“顾小姐。”
女人手中动作一顿,似乎是在惊讶她的折返,不到三秒随即回头。
“顾小姐,人这一辈子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你不能改变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也不能决定未来会发生什么。”
“或许在当下这个阶段,你觉得你做了正确的事情,可是等到未来你会发现,你的所作所为不仅伤害了身边重要的人,也伤害了自己,可那时已经追悔莫及了。”
楚云歌一字一句说的很慢,却有种震慑人心的力量。
顾絮动作顿住,一时间有些出神。
“你不能在你的角度上去评判一件事情对别人是好是坏,你就活着短短几十年,让自己开心,顺从自己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说完这话,楚云歌再次转身,步伐坚定几分。
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希望顾絮和顾槐不会后悔才是。
顾絮手上的布料已经被她紧紧攥住,她脑子里全是楚云歌方才说的那通话,顾槐的面庞不停的在脑海中忽闪,刹那间,方才的决心烟消云散,她只觉得自己疯了。
“王妃……”
她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出声,随即踉踉跄跄的出门。
楚云歌回头,顾絮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身前,表情看着有些恍惚,
“阿絮?”
顾絮痛哭出声,眼泪如同决堤一般落下,她抓着楚云歌的手臂,颤抖不止。
“我的性命是顾家人给的,一直以来,我都把报答他们当做我应该做的,我想做我自己,可是我没办法,我……我没办法……”
没办法抛弃肩膀上对顾槐的责任感,更没办法不顾一切只顾自己,最后让顾家唯一的后人犯错。
“王妃,我……我应该如何才对?我究竟应该怎么做,才能改变现在的局面?”
这是顾絮第一次,也是她这辈子唯一一次情绪崩溃。
当年所嫁非人,她尚且能够隐忍不发,如今却因为楚云歌的几句话而难以自持。
她把眼前之人当做自己的救星,她觉得楚云歌能救自己于水火。
不过确实,顾絮没看错人。
楚云歌扶住她的肩膀,让她稳住身体,然后掏出手帕,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
“没有什么事情是你应该做的,顾家人确实救了你,可是你也给了他们报答和偿还,你欠他们的,早就还清了,更何况有些事你自己本身也不知道,又怎么能归咎到你身上呢?”
“顾絮,人这一辈子,不是只能拘泥在深宅大院和所谓的责任身上的。”
她停顿几秒,一个想法从脑海中呼啸而过。
“我明日会启程离开京城,去一个偏远的乡下给沈越的堂兄治病,如果你相信我且愿意的话,可以送我们一起前去,去看看脱离了宅院后的风景,可好?”
这也算是给顾絮一个选择和犹豫的机会,如果真按照她说的,直接给她找一个夫家嫁了,到时候追悔莫及。
不如出去看看风景,换换心情,说不定等回来,就豁然开朗了呢?
听到这话,顾絮身体顿住,她没有迟疑,直接朝着楚云歌行礼。
“顾絮,愿跟随王妃前往。”
楚云歌露出微笑:“好,阿絮,擦擦眼泪,回去给自己收拾收拾东西,我明日会过来接你。”
“多谢王妃,王妃的恩情,顾絮此生无以为报……”
“不必多礼,快起来。”
从顾絮的院子里离开时,女人的情绪已经差不多稳定下来,楚云歌吐一口气,心情也跟着开朗。
她一抬头,正好和不远处站立的夜璟辰对上目光。
“你怎么在这?”
她迈着大步过去,四处巡视一圈后继续询问。
“在这等多久了?”
夜璟辰没有回答,而是抓住她的手,拉着女人缓慢行走。
“如何了?”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楚云歌却能听的明白,她抿唇摇头。
“顾槐太过年轻,且没有多少沉淀和经验,所以他喜欢的人或东西,他都会抱着十成的热情去应对,可是这份热情,并不是谁都能受得住的。”
“顾絮则完全相反,她成熟,冷静,委曲求全,凡事不想自己,先想别人,尤其是她对顾槐抱有愧疚和责任,所以不会任由自己的感情胡乱飞舞。”
“这样两个人碰撞到一起,总会有些难以解决的场面的。”
回想到刚才顾槐所说的话,她更是有些难受。
“为了能让顾槐死心,顾絮竟让我随便给她找个夫家嫁了她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能这般轻率,想必心里也是纠结万分,最后才想出这个下下策。”
夜璟辰听的明白,他手指动了动,出声道:“我明日派顾槐去江南巡查,让他去冷静冷静,顾絮的事先放一放。”
“不用。”
楚云歌摇头,她抬头和男人对视。
“我明日要陪沈越回乡,他的堂兄病了,病的很重,父亲让我一起去看一看,我方才已经同顾絮说了,她愿意与我一同前去。”
“希望出去走一圈,她能够想明白自己要的到底是,同样身为女人,我也不忍心看着她将自己的一切全部都奉献给一个从来只是拿她当棋子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