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声音不像从前那般云淡风轻，沉重，迟疑，夹杂着痛苦和悔恨的情绪。
听到这话，楚云歌身体僵住，当医生太久，见到了太多的生死离别，她仿佛已经失去了共情和同情的能力。
可是当这些话从夜璟辰得口中说出来时，她的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脑子里轰隆隆的一片，动也不能动。
她愣着，瞳孔中闪过挣扎和纠结的神色，扭头，对上夜璟辰那双淡漠又痛苦的眼睛。
她突然有些语塞，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说这件事。
说到底，是丞相犯的错，可又不完全是丞相的错。
在这个时代，就连对错的区分也这么模糊。
夜璟辰有些无力，一只手轻轻下垂，坐到了桌子旁侧。
曾经的锋芒烟消云散，此刻，只是一个失去亲人的普通男人。
楚云歌缓慢上前，轻声道：“夜璟辰，对不起。”
这声道歉，是她代替丞相说的。
此时此刻她才发现，自己的力量是这么渺小，除了道歉，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夜璟辰迟迟没有应声，他垂着头，拳头轻轻握紧，最后起身。
“我还有些事。”
说完，他直接抬脚，朝着门外离开。
楚云歌愣在原地，等到男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后，才轻轻收回目光。
她一定要说服丞相，让丞相转到夜璟辰这边来。
从王府离开时，夜璟辰并未出现，倒是青鹰，不远不近的跟着她。
楚云歌回头看了青鹰一眼，故意说道：“小桃今天又不跟我一起去丞相府，你跟着做什么？”
听到这话，青鹰面色瞬红，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是王爷让我来保护王妃，不是为了小桃姑娘。”
“哦，这样啊？”
楚云歌表示不信，她轻轻吐一口气，目光看向远方。
突然，女人回头道：“青鹰，我问你个问题，你一定要如实回答。”
看着她这幅认真模样，青鹰还以为她要询问和小桃有关的事情，整个人迅速正经起来。
“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楚云歌吐了口气，压低声音：“夜璟辰的姐姐，是个怎么样的人呀？”
“啊？”
青鹰下意识应了一声，整个人都愣住，似乎没有想到楚云歌会问这个问题。
他神色稍变，抿着唇，始终没有出声。
“怎么，刚才不是还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现在就变卦了？”
“不是，王妃……这个问题……”
青鹰眼神躲闪，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到最后，也只是说了一句。
“反正长公主，是个很好很好的人，王爷不许我们提起她，王妃，你要是想知道，还是亲自去问王爷吧。”
楚云歌只想把青鹰按住狠狠的揍一顿，让她去问夜璟辰，那不是把男人的伤口扒开，再撒一遍盐么？
她可做不出那种缺德的事情。
“长公主？所以夜璟辰的姐姐，是所有皇子的长姐么？”
说到这个，青鹰总算点了点头：“长公主比大皇子还大五岁呢，自然是所有皇子的长姐了。”
回丞相府的路上，楚云歌的脑子里始终在幻想着那位长公主的形象。
温柔，冷厉？
反正不管怎么样，一定是一个极其疼爱自己弟弟的女子。
除了青鹰和南风，她还能问谁呢？
五皇子？
不行不行，要是问五皇子的话，他一定会和夜璟辰说的，到时候夜璟辰又多想了怎么办？
大皇子？
算了，她现在和大皇子的关系还有些尴尬，而且……倘若她真的去问，难免会让人联想到政治上。
三皇子……
楚云歌一巴掌拍到了自己的脑袋上，她怎么会想到这个男人呢。
马车缓慢停下，她收回思绪，刚一下马车，就看到楚清夜在丞相府门口，拿着一本书，侧头和身边人说些什么。
对呀，她可以问楚清夜呀！
楚云歌瞬间激动起来，大步朝着男人跑去，口中呼唤着：“清夜！”
楚清夜回头，在看到她的那瞬，略微停顿，随后拱手。
“长姐。”
女人气喘吁吁，朝着旁边的人看了一眼后，出声询问道：“你现在有事吗，忙不忙？”
听到这话，楚清夜的眉眼中透出几分疑惑，朝着自己手上的东西看了一眼后，摇头道：“不忙。”
“好，那你跟我过来，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她直接拽着少年郎的手，将人连拖带拉的拉回自己院子。
“我问你，夜璟辰的长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此话一出，楚清夜的脸色突然僵了。
果然，这是一个谁都不能提及的旧人，大家的反应怎么都是这样……
“长姐……”
楚清夜喃喃出声，似乎有些犹豫，楚云歌连忙说道：“我没有别的心思，我只是想帮夜璟辰。”
“想必你已经知道，我父亲和三皇子已经是联盟关系，可是三皇子此人高深莫测，且十分狠厉无情，如果他当上皇帝，别说天下百姓，就连他的那些兄弟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可是我父亲和夜璟辰之间素有矛盾，今日夜璟辰将陈年往事告诉了我，我只是想知道长公主是怎样一个人，好去劝劝我父亲，让他和夜璟辰和解。”
一番话语下来，楚清夜的神色终于松了松。
他扭头，看向不远处的花丛，沉默一番后，缓慢开口。
“长姐是个很温柔的人，她和整个皇城的女子，都不相同，她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份而嚣张跋扈，也不会因为旁人犯错就大发雷霆。”
“而且……她也不会因为我们并非是一母同胞所生，就不和我们亲近，她对每个弟弟都很好。”
听到这些，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子仿佛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楚云歌想要伸手去碰，可那身影不过刹那就消失。
“我们都很敬重她，哪怕是三皇子，对她也从未有过怨言。”
楚云歌胸口一震，很难想象，长公主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博爱，温和，美丽，从容，爱无差等。
难怪夜璟辰会和丞相对立这么多年，若是她有这样一个姐姐被人害死，她定会将那人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