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寂静,谷中林密。
辰宁倚在一处还算安静的空地上闭眼歇息,她神色苍白疲累,一身华裳染上了鲜血与污垢。
她头发是湿的,黏腻的贴在颊侧,唇角绷紧的弧度泄露着她紧张的情绪,混元出鞘握在手中,可手掌却忍不住微微颤抖着。
在她的对面,躺着一只巨大的妖兽,这兽身披着一身癞蛤蟆的皮,叫人作恶,与体型相近的头上长着八只眼,四四对分,中间能开一道缝,便是这妖物的嘴。
辰宁往秦家索要梵魔珠无果,得知梵魔珠在阴冢,便不顾秦家的阻拦寻了过来。
可进了谷中才知道,此处风险重重,她才进得谷中,就遇见了这个不好对付的东西,费了好大气力才降住。
此地也不知有什么禁忌,她许多术法在此无法施展,大抵能用的只有她初修行时用的那套。
她不敢松懈,虽说已经将眼前的这拦路的妖物杀了,可这东西一死,它体内的残余妖元定然会吸引其他东西前来。
辰宁撑着疲累的身子,起身取了那东西的妖元火速离开。
这妖丹绿莹晶亮,若是他能吸纳,别的好处不用说,解了这一身疲乏不是问题。
可惜这妖丹上的污浊气息极盛,她神力无法施展,自然也净化不了这污浊之气。
她将妖丹单独裹了藏起,也免得这东西引来更多的妖物,不远处隐约可以听见溪流流水声,沿着溪水往上游去,就是存放梵魔珠的洞穴。
辰宁定了定心神,小心的往溪流边靠去。
这条溪水是丛林唯一一处干净水源,许多低阶的妖灵会来溪水旁饮水,但相应的,也会有一些凶猛的妖兽在溪边捕猎。
这条道不可不谓凶险。
她小心的左顾右盼,听见林中偶尔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他抬头想望向头顶,林中高木遮住了他的视线,四周突然弥漫着紫色的烟雾,令一切忽然变得不真实,莫名生出几分迷茫来。
不远处高木参天,高木已死,藤蔓缠罗指向高处,却在极高处生出一株花叶,散发着奇异的芬芳。
这芬芳如桃花三月烂漫,却又透着腐烂的气息。
辰宁小心戒备,默默唤了一声六道,便见六道张开一个结界,将她周身包围,连同气息也隔绝了。
“这是枉尸花。”六道化作一个小人儿坐在她肩头:“神君法力受了压制,我能施展的也不多。”
辰宁点了点头:“这东西传说只长在苍月城,如今怎么在这里出现。”
“事有反常必有妖,神君还是小心些,我刚探着此地还有些别的东西,细查却又不着痕迹了。”
“秦家不至于动这样的手脚。”
“神君的意思?”
辰宁却没再说什么了。
只像是突然听见了什么动静,她连忙转身走到了一株大树后。他此举突然,六道没能坐稳,差点摔了下去。
“呀,你做什么啊!”
“嘘。”
六道也探头看去。
只见动静从溪水上游传来,不一会儿瞧见一个人趟水而下。
“是个人!”六道惊奇道,原来不要命的不止一个。
辰宁自然看出来的是个人,只是这人不停回顾,显然在他身后还有危险。
果不其然,岸旁的林地里先是传来奇怪的烧灼气味,过一会儿竟出来一直背上燎火燃着的怪东西。
辰宁只觉得在哪儿见过,待见其首尾双头,背上火星溅落四下,才发现是个什么来。
这东西可不是典籍里看过的火形态的并封?
可并封平时也算是温和的,燃火着被也不过是为了保命吗?怎么这会儿看起来怎么火气这么大!
不用说也知道是水里那人应当是惹着了它了,这会儿正被追着要出气呢。
辰宁看他虽说是逃跑,却也不见慌乱,倒是轻车熟路。
她打量了四周,也没有瞧见其他动静,当下决定出手:“你一会儿藏起来,我去会会他,这林子,这人应该熟悉。”
六道应了一声,咻的一声不见了。
辰宁跟着上去,拦在那人身后,以气御水,卷起溪流朝那火形的并封扑去,竟毫不费吹灰之力。
并封身火被灭,当下也惊得逃窜而去。
辰宁这才回过身,神情有些疑惑,说来也奇怪,她的术法在进谷以后被压制得厉害, 简简单单以形御气都使得像初学,可刚刚那一招水龙吟的苍龙出水却并无半点滞意。
难道是这溪水的缘故?
正迟疑着,被她救下的那人也回过神来,看见她顿时感激万分:“多谢道尊救命之恩。”
“公子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辰宁拱手应了一声,借机打量来人。
只见这人还是少年模样, 通身装扮却华而不奢,相貌也十分俊美,除了袍角因溪水沾得湿透了,倒不见别的狼狈。
他望着辰宁的神色熠熠生辉,极其欢喜:“道尊术法出众,可否随我去救人?”
“救人?”辰宁愣了一下,他原本对这少年还有些防备之心,她进得谷中费极了力气,一身狼狈,可这人除了双脚踩在溪水中沾湿了一些,周身上下却并无狼狈之相。
且自己一直被压制的神力,这会儿突然又无碍了。
这会儿又听他说要自己帮忙救人,是敌是友,一时间竟分不清了。
少年稽首作礼:“道尊怜悯,在下姓柳,单名一个棠字,道尊唤我柳棠便是。”
“谢宁。”她心有防备,便随意化了个姓氏来用。
只是她觉得眼前这少年是个麻烦,虽说在他身旁的时候,自身的神力无阻,可偏偏是如此,才更叫她不安。
她提剑收还,稍作顿首,拱手推脱:“公子刚说的救人,在下恐怕无能为力,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