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石的脚好像已经在地上生了根,听见沈修然的话才好像重新恢复了生机。
扎进地里的根被拽了出来,程石点头:“好的。”
沈修然看向程石的眼神复杂。
他听说了昨天的事,心中庆幸当时有人能发现小白的情况,但有不可抑制的烦躁,这个人为什么是程石。
短短几天,他就从一个不起眼的小奴隶一跃成了能被沈江白记在心里的人。
他绝不相信这只是个巧合。
程石不知道沈修然心里在想什么,不过就算他知道也不会在乎。
屋里的药味更浓了,连窗边的梅花味道都已经压不住了。
程石面色如常,走到窗边跪下,恭敬开口:“小少爷。”
沈江白围着被子靠坐在床头,乌黑的发披散着,显得一张脸更小了。
他的唇瓣苍白,脸颊上却还留着病态的潮红,看见程石过来,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
“昨晚的事情,我都听说了。”
程石没有抬头,也没有开口。
好在沈江白也不需要他回答,他的嗓音还有些哑,嗓子又痒的咳嗽了一声:
“多谢你。”
程石这次抬了下头,只很轻的看了一眼沈江白又迅速低下了头:
“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
权贵是不会把奴才或侍卫的命看在眼里的。
刘飞青是,丞相也是,程石并不觉得这个小少爷会有什么例外。
沈江白一根手指挠了挠脸颊,显然很不擅长应对这样的场面。
显然他说的话程石并不怎么相信,他迫切的需要一些话来证明自己的真心。
但这对于小少爷来说显然还是有些困难。
沈江白端起一边小榻上的茶杯喝了口茶,润了下嗓子:“总之,你救了我两次了。”
小少爷自认自己不是知恩不报的人,程石救了他,就要得到他的答谢。
虽然知道父亲母亲他们肯定也会赏赐程石,但那都不是自己的。
于是沈小少爷仔细想了想程石会想要什么,但很快发现他什么也想不出来。
他莫名觉得,程石不是会喜欢金银珠宝的人。
想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有想出来,沈江白索性放弃,直接问道:
“你想要什么,只要你说,我有的都能给你。”
小少爷爱惜自己这条小命的很,和自己的命相比,剩下什么都不重要。
程石疑惑的抬头,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小少爷会是这个反应,他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做什么。
见程石呆呆傻傻的看着自己,眼神中还有一丝探究,沈江白恼羞成怒道:
“现在不说就算了,本少爷欠你一个愿望,以后你什么时候想到了什么时候再说吧。”
说完就把被子往上拉,严严实实盖上了脸。
程石不太懂小少爷为什么突然就有些羞赧起来,他还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看不出来高兴还是不高兴。
“好的少爷。”
沈江白从被子里探出一点头来,嘁了一声,嘀咕道:“真没劲。”
从来没有人救过小少爷的命,也从来没有人能让他这么感兴趣。
但不管他生气还是高兴,赏赐还是恐吓,程石好像都不为所动的样子。
小少爷很不高兴,所以小少爷要作妖。
他清了清嗓子,骄矜开口:“从今晚开始,你要给本少爷暖床。”
程石还没说什么,沈修然先开口阻拦道:“小白,别胡闹。”
沈江白拥着被子,唇瓣苍白,浅显的勾着点笑。
“我没胡闹,晚上我自己睡太冷了,我要个小奴才帮我暖床怎么了?”
他下意识的没有把程石已经帮他暖过两个晚上床的事情告诉沈修然。
沈修然心中摇摆不定,以小少爷的性子,这个暖床可能根本没有其他意思。
可能真的只是小少爷体寒,想要晚上睡得好一点而已。
但只有天知道,沈修然在听见这两个字的时候,心中到底有多么浓郁的嫉妒和渴望。
他多想开口,说程石可以做到的事,他也可以做到。
但他不能。
沈修然想要的,是以一个平等的身份站在沈江白身边。
他会成长的足够强大,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阻止他拥抱亲吻这个娇贵的小少爷。
而不是一个暖床的奴才。
所以沈修然哪怕心中嫉妒的要死, 面上也只能扯出一抹笑来:
“你若是真的觉得冷,晚间可以多点两个炭盆,还有汤婆子,晚上可以多抱几个。”
“小白,你何等身份,程石这样的奴才怎么能爬上你的床?”
沈江白斜眼晲了一下程石,见他什么话都不说,故意道:
“不,我就要他。”
这话有一半试探程石的意思,也有一半是真心的。
不管是汤婆子还是炭盆,以前他也不是没用过,但到了半夜,都会失去作用。
小少爷知道,他之所以感觉到冷,不是因为外面的天气,而是因为他自己。
每当寂静的夜晚,冷风似乎由内而外散发出来,侵蚀啃咬着他浑身上下的每一寸皮肉和骨髓。
哪怕在温暖如春的屋子里,在厚实暄软的被子里,他也好像置身冰原一样。
只有那个程石抱着他睡得晚上,他没有感觉到冷。
况且现在他对程石很感兴趣,所以他一点也不介意程石给他暖床,甚至是有些期待。
沈修然脸色已经难看的连笑都快挂不住了,还想再劝,但看到小少爷充满兴趣的眼神也只能闭上了嘴。
他太了解沈江白了,再劝下去也只会适得其反。
所以沈修然只能深吸一口气,眼神警告的看向跪在地上的程石:
“既然这样,你应该知道分寸的,对吗?”
程石抬头对上沈修然的视线,心里突然冒出一股戏弄的恶趣味。
他扯唇笑了,笑的挑衅又得意:“奴才只听小少爷的话,沈修然少爷。”
沈修然攥紧拳头:“你!”
沈江白缩在被子里,没注意到程石和沈修然之间的针锋相对,听到程石的话倒是很满意。
他抬起脚隔着被子踢了一下沈修然:“你不要欺负程石。”
这一下并没有什么力道,甚至没有让沈修然有任何感觉,但他还是感觉到了一阵挫败。
似乎短短几天时间内,有什么事情已经失去了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