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大哥二哥在那边,你怎么不去找他们?”刘连城一口扯下羊排下滑嫩的肉,这是他吃的第三个羊排,别人都拿着刀叉优雅而从容,把羊排细细切割成小块,就刘连城把高级羊排吃成街边十个铜板的烧烤,浓郁的黑椒酱汁沾得他满嘴都是。
“我在大哥二哥那边这副嘴脸不是纯纯给他俩丢脸吗?”尹泽城啃着半张脸大的羊腿。
“也对,咱俩也算是晚宴里的一道风景线了。”
不得不说刘连城的观察力很敏锐,他们在展现出猛虎一般的“食力”后,方圆五米的地方都没人靠近。无论男生女生都绕着这他们片区域走,就连服务生也特地忽略了这片区域,仿佛他俩是什么瘟神,这里是被污染的禁地。
“再说了,我要是走了,那不就只有你一个人了吗?孤零零怪可怜的。”尹泽城继续啃着羊腿。
刘连城灰色的瞳孔闪过一道银光,似乎是触动了什么心事,可他却说:“得了吧,我有啥可孤零零的,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不是的师兄,再好吃的东西,没人和你一起分享的话,也索然无味。”尹泽城放下手里的羊腿,认真说道。他其实想起自己以前一个人在叔叔婶婶家啃剩饭的日子,一个人孤零零。
他很羡慕阿宝——那个叔叔婶婶视若珍宝的儿子。吃饭的时候婶婶就往阿宝碗里夹菜,说这个这个补充什么营养,这个这个长得高,这个这个降火,这个这个滋补。阿宝看着堆成小山一样的菜别过头去不吃,以表示抗议。婶婶就啪的一拍桌子,说自己做饭多么多么不容易,叔叔这时会放下报纸打圆场,一边说婶婶做饭很辛苦,要阿宝好好吃饭,一边把阿宝碗里的菜夹走一点,和婶婶说孩子吃那么多撑坏了怎么办?
尹泽城曾经无数次在深夜抬头,看着只有伶仃几颗微弱星光的天空,希望自己也能在吃饭的时候能和朋友们有说有笑,而不是啃着发冷的食物,像是生锈的机器用能源来维持短暂的生命。山珍海味又怎么样呢?一个人吃饭永远只是为了充饥。
有人和你在一起有说有笑才叫吃饭,没人陪着你吃的,那叫饲料。
“是啦是啦,师弟你讲得真好。要不是刚刚青雁两姐妹色诱你你都无动于衷,满脑子就只有吃吃吃我都信你了。”刘连城拿出牙签,仔细剔着每一颗牙齿里塞住的肉丝。
“朋友也很重要。”
“这我知道,比谁都知道。我也是个会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的人。”刘连城说。
“对了,她们为什么要色诱我?”尹泽城问了一个关键问题。
“不是吧师弟,过了那么久你才反应过来?你反射弧不是一般的长啊!”
“嘿嘿……”尹泽城挠挠头,“刚才光顾着吃了。”
“青雁两姐妹色诱你真是冤啊!你那满脑子都是吃吃吃的家伙怎么会对美色感兴趣呢?真要收买你还不如准备一顿好吃的。”刘连城扶额。
“喂喂喂,师兄,我也是真正的小伙子啊,怎么在你嘴里刘像头猪一样!”尹泽城抗议,他好歹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在街上遇到漂亮姑娘都会多看两眼的小贼,怎么会是那种对美色毫无兴趣的人呢?
真正对美色毫无兴趣的人他倒是认识一个,叫林子信。目前穿着蓝色正装在浮清宫的另一侧,美女环绕,裙摆像是盛开的各色娇花,而林子信只是在一群叽叽喳喳的美女中端着一杯酒,有一种冷面正义少侠面对一群调戏他的女飞贼的感觉。
“因为你是S级啦。”刘连城的话把尹泽城的注意力拉回来,“几十年难得一遇的S级,在所有人眼中当然是香饽饽了,各方势力都想了解你拉拢你。可惜有我在你身边,师兄的威慑力让所有眼馋你的妖魔鬼怪都不敢来犯。”
“你这话说得好像我是狼群里一块流油的肥肉,那些眼冒绿光的饿狼正对着我流口水,而你虎躯一震,王霸之气让狼群不敢轻举妄动……”
“可以这么说吧,这个形容也算是贴切。”刘连城表情很是受用。
“可我怎么觉得他们是嫌弃你才不和我搭讪的?”尹泽城快速补刀,直击要害。
但刘连城是何许人物,脸皮比城墙还厚,露出一副“师弟你还小,师兄都是为了你好”的表情。尹泽城的攻击丝毫没伤到刘连城分毫。
“得了,我先去个厕所,等回来后再开启第二轮。”刘连城打了个饱嗝,摸着肚子去了卫生间。
尹泽城的目光跟着刘连城移动,那个摸着肚子的身影迈着不急不慢的步伐渐行渐远,尹泽城甚至能想象到刘连城脸上那副吃撑后满足之余又带着些猥琐的表情,最后消失在人群。
尹泽城对于情绪有比常人更敏锐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初春的夜晚,他在刘连城身上莫名感觉到冬天的萧索。
一道倩影落在尹泽城旁边的座位,尹泽城收回在刘连城身上的目光,心里嘀咕,又来色诱这一套?我尹大少爷难道看起来就像个色鬼投胎?你们其实展开想象,来点其他手段收买……啊不,拉拢我嘛,比如拿出一大箱金币,哗啦啦倒在我面前,我肯定二话不说就乖乖被收拢。
尹泽城看了一眼那道倩影,眼睛就再也挪不开了。那是个深褐色头发的女孩,肌肤白得近乎透明,一身淡蓝渐变的晚礼裙,蕾丝的裙摆在离地面四十厘米的地方自然垂下,露出玉一般温润的小腿,像是守护雪原的精灵少女,惊艳得让人心生卑微。
乖乖,这要是拿来收买我,那也太舍得下血本了吧?
尹泽城正襟危坐,生怕那个雪一般的精灵少女像青一样拉着他的手说,我可以叫你哥哥吗?或者像雁一样似乎要把整个身体贴在他身上,趴在他耳边用温热的气说,交个朋友。
事实证明,尹泽城想多了。
过了很久,尹泽城悄悄往少女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女孩并没有动静,只是望着透明玻璃杯里的酒发呆,眼神里有一丝不安。
她对这种场合不习惯么?尹泽城心想,没有朋友陪着自己,所以才会害怕吧?
“你好,我叫尹泽城。”尹泽城鼓起勇气和女孩说话。
“你好,我是伊尔莎·哈特·艾德莉亚斯……”女孩说完,伸出柔软的手。
按照贵族之间的礼仪,互道姓名后,男性向女性应该行吻手礼。
尹泽城哪懂这些啊,他只是个山里的乡下孩子,听到女孩报出一大串长长的名字他脑子空白,只记住了最前面的“伊尔莎”,紧接着女孩伸出手,他愣了一下,习惯性握上去——他看学校领导都是这么打招呼的,心想应该问题不大。
“你好啊,伊尔莎!吃布丁吗?很甜的。”尹泽城露出土狗似的笑容握住伊尔莎的柔若无骨,微微泛冷的手。
伊尔莎惊讶抬起头,对上尹泽城的双眼。在她很小的时候,周围的人都按照贵族的礼仪称呼她的全名,或者称呼她为殿下,她活在坚不可摧的堡垒,每一个与她见面的人都需要经过重重筛选,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囚笼里无法飞翔的金丝雀。
窒息与压抑笼罩着她,终于在她觉醒后,家族安排她到希汀学院,她本以为就此逃离囚笼,认识新的有趣的人,可没想到这里的每个孩子都是贵族的后裔,严格按照贵族之间等级森严的礼节,家族留下的仆从无时无刻在她身边窥探,没有哪个人敢和她多说一句话。
伊尔莎觉得自己只是从一个囚笼到了另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囚笼。“伊尔莎·哈特·艾德莉亚斯”这个长长的镣铐把她牢牢锁死。
她是一出生就戴着这长长的镣铐吗?不是的,在她很小的时候,小到记忆模糊,有人亲切的叫着她的名字,不是“伊尔莎·哈特·艾德莉亚斯”,只是“伊尔莎”,可会叫她名字的人已经死了,雪原从此寒冷孤寂,大雪终年不化。
时隔多年,在一次晚宴上,伊尔莎又一次听到有人只叫自己的名字,他带着阳光一般的温暖,像是要融化万年不化的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