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被突然的嘶哑大嗓门吓了一跳，所有鬼怪同学赶忙起身站好，自动对齐成排。
走得近了，玩家们也看清楚了对方的模样。
只见，一具上穿着蓝色休闲上衣，下着黑色运动长裤，仅有皮包裹的骷髅干尸正歪歪扭扭地腾挪靠近。
那双凹陷的眼窝里，黑白眼珠突出，随着他的大喊又往前凸了点，仿佛下一秒就会脱掉下来。
它伸出黑红长舌，舔过一圈干裂、萎缩的嘴唇，呲着黑黄的牙齿，目光贪婪地在剩余玩家间扫过，包括“老虎”和小雅，前者皱眉不耐，后者标准面瘫脸。
看来，“体育老师生病了”还真不是其他老师占课的谎言啊。
走到队伍前站定后，体育老师便吩咐所有人先跑两圈热身，回来后就解散了所有鬼怪同学，只留下了玩家。
体育老师也不和他们废话，开门见山道：“想从我这了解信息，必须付出点代价。”
说着，它再次扫过众玩家的脸，观察表情变化，想看到他们挣扎或算计的神情。
然而，让它失望了，玩家们或漫不经心，或轻蔑嘲笑，或茫然呆愣...总之，没人对它口中的信息感兴趣。
探索到现在，只要脑子灵光点的，基本都能猜到副本事件的大概了，眼下也只有鬼王的心愿是不甚明晰而已了。
荔枝懒得和它兜圈子，也直接肯定道：“你是沈全。”
“......”沈全的骷髅脸拉耸下来，眼珠更加凸出，几乎要脱出眶来，死死盯着荔枝，冷笑道，“已经查到了我，看来你们知道得差不多了。”
荔枝平静与它对视，默不应声。
“好，很好！嘎哈哈！咳咳！哈哈！”沈全突然癫狂大笑，又因情绪过于激动而咳嗽出声，咳完继续笑，反反复复半分钟后，笑够了，接着恶狠狠道，“既如此，那我也不走流程了。你们，出一个人，跟我走，其他人就可以下课了，否则，呵呵。”
目光再次于众人间流转，着重停留在荔枝、“老虎”和光头上，尤其在扫到“老虎”时，紧紧盯在他硕大紧实的肌肉上，不禁咽了口口水，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荔枝不屑嗤笑，刚想要嘲讽它，却发现身体动不了了，周围的空气仿佛有了实体般，如同一双大手，紧紧将她禁锢于原地。
“怎么回事？！”“老虎”错愕一瞬，接着恼怒大叫，可声音里的惊慌怎么都掩饰不住。
其他人面色更是复杂，或是愤怒，或是惊恐，或是凝重...挣扎着想要逃离，光头的脸色更是灰白得像褪了色，裤腿渗出一片深色。
见此，沈全嘴唇弯起的幅度更大了：“快点啊，如果没人，老师可是不会下课的。下课铃响后，如果还没出人的话，老师就只能勉为其难地带走你们所有人了。”
心情极好的它，甚至用上了“老师”这个它平时极其厌恶的称呼。
此言一出，玩家们脸色更加难看，皆警惕地看着其他人。
荔枝想要挡到苹果身前，却动弹不得，心中万分焦虑，后者倒是抿着唇，却还是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沈全倒是不急，就是一直站着，对它现在这副孱弱的躯体实在不友好，这才五分钟不到，它就想坐下休息了，但就这么在这些玩家面前坐地上，实在有损形象。
为此，它尽力站得笔直，不让自己晃来晃去，强撑着得意的笑、高傲的头，样子显得尤为滑稽。
可惜，玩家们没有心情欣赏，只顾着和其他人眼神“打架”，当然，其实他们心中已经有人选了，只是没到最后一刻，还是不想把人交出去，这不仅是良心的问题，更是玩家的尊严问题。
玩家内部搞分裂是一回事，被鬼怪如此嚣张傲慢地威胁放弃同类又是另一回事，伤害性够大，侮辱性也极强。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愈发疲乏的沈全也不耐起来：“还没想好嘛？干脆你们所有人都留下好了，省得纠结来纠结去的。”
闻言，玩家们仍旧沉默着，只是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光头和小雅，而前者受到的关注更多，剩下的这些玩家里，就只有他俩是新人，而小雅比光头有利用价值，因此光头自然成为了最佳的牺牲品。
感受着其余人的目光，光头悲戚地闭了闭眼，而后艰难地看向“老虎”，抱着连他自己都不信的期望无声哀求对方。
不出所料的，“老虎”只是冷冷回看过来，眸中的威胁之意犹如实质。
光头彻底绝望了，深吸口气，认命地看向沈全那张可怕的脸，张开因过度紧张而粘黏的嘴：“我自愿和你走。”
声音艰涩沙哑，又带着解脱般的疲惫——这个游戏，他真的玩不下去了，就到这里结束吧。
其他人沉默着，虽然这确实是对他们最有利的解法，但，果然还是很不爽啊。
“我能求你们一件事吗？”接受了现实后，光头的语气也轻快了许多，看向其余人，尤其是果粒和眼镜，祈求道，“我有个女儿，今年6岁了，但她有先天性心脏病...”
说到这，他的神情哀伤无比，蠕动了几下嘴唇，艰涩道：“三月份的时候，我妈又得了风湿，瘫痪在床...为此，我借了高利贷，欠下了三十万...
我不求什么，也不是想让你们帮我还，我知道你们都是有大本事的人，只想求你们，能否保护下我的家人，让她们免受伤害？我求你们了！”
说到最后，他声泪俱下，泣不成声，只不住重复着“求求你们”四个字。
男儿有泪不轻弹，光头虽然表现得很差劲，但从副本开始到现在，这还是他第一次哭得这么狼狈、凄惨，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家人。
就凭这点，荔枝便对他改观了，朝他郑重点头：“我们答应你。”
苹果也跟着点头，眼镜默不作声，低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过，有荔枝两人的保证就够了，光头也不奢求什么，哪怕只是庇护他的家人一段时间也好。
光头破涕为笑，身体的禁锢随着众玩家达成共识而解开，在给出了家庭地址和自己的名字后，他抹一把脸，坚定地朝沈全走去，面上不见惧色，反而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自从袭击了小万后，他的良心没有一刻是安宁的，尽管无数次自我催眠：他还有更重要的事，不能死在这里！女儿需要他，妻子和母亲也需要他，他是家里最大的劳动力，是家中的顶梁柱，他要撑起他的家！
而且走廊不是安全的嘛，小万也不一定会死...对，没错！只要再熬一晚，只要他们抱好大佬们的大腿，就一定能通关的，就算通关评级很低也没关系，只要能活着！
直到今早，他一大早起床出门，却没看到小万，只在405门口看到一大滩血迹时，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了——他鲨人了！
到了教室后，从早上到中午，小万的一切举动都在无声控诉着他，提醒着他昨晚都做了什么。
虽然对方除了早上那一眼外，之后的时间里，全程没再鸟过他，光头却还是觉得对方一直在盯着自己，认为他一定恨死了自己，一定在谋划着怎么鲨死自己。
不管那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此时此刻，在他做出了这如同英雄一般的决定后，他的心终于解放了，不必再担惊受怕、惶惶不安，时刻担心着自己的小命了。
神奇的是，越是走近沈全，越是看清那张曾让他午夜惊醒的噩梦骷髅脸，他的内心反而越是平静，没有痛苦，没有恐慌，没有畏惧，“心如止水”说的大概就是这种状态了吧。
原来，死亡也没有那么可怕嘛。
沈全可不管他什么想法，对玩家们浪费了这么多时间，耽误了自己干饭而感到不满。
在光头走近后，那枯瘦得看似一掐就断的手猛地抬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洞穿了他的胸膛，在后者不可抑制发出一声惨叫后，五指收紧，搅动一番，而后骤然回拉，拽出了一颗血淋淋的、还在跳动喷血的心脏。
它陶醉地昂头，将心脏举过头顶，血液随之流入其口中，咕嘟咕嘟地大口吞咽，血液滴溅到它脸上，也浑不在意，或者说，它很享受这个过程。
“嘎吱嘎吱。”
一阵令人作呕的咀嚼声后，随着最后一口肉被吞下，沈全餍足地舔了舔嘴唇，愉悦道：“下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