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止山的雪下起来没完没了,携着不休剑的男子坐在帐篷前,面无表情的给火堆添上了一根新柴,潇潇的冷风把火苗吹得摇晃不止,像是随时都会熄灭一般。
体内那股不断压制的躁动灵力似乎也达到了临界点,随时准备冲破壁垒。
天道不在了,可雁西楼依旧是气运之子,即便再压制依旧逃不开羽化成神的命运。
可通往上域的通道不在,为何这身灵力还在源源不断的滋生?
想到青年让自己等他的话,雁西楼心一狠,准备再次向往常那般压制下即将羽化突破的灵力。
但这次像是不太顺利,压制的有多严重反弹就有多么的来势汹汹。
陷入等待的人生是那么难熬,可若是连这份等待都被剥夺,他真的会觉得生不如死。
若是自废修为呢?
就在这个鱼死网破的想法冒出来的同时,一道水蓝色的投影突兀的出现在了雁西楼的眼前。
他惊愕的望着那唤做‘控制面板’的界面,好奇的伸出了手。
【成为最后一个飞升的人,还是...成为新的天道?】
这似乎是一个怎么选都不太令人愉悦的选择题。
但与飞升比起来,似乎成为天道还能留给他几分等待的希望?
随着他手指轻点界面,他的周身似是莫名轻盈了几分,胸腔倏然生出一种可以指点江山的豪气。
这时,眼前的界面转换出现了一行新的字。
【请制定规则。】
雁西楼这次没有犹豫,什么都没写,直接点了完成。
【请指定气运之子。】
雁西楼冷笑一声,点了否。
【叮!连接各个域面的通道已打开。】
雁西楼:.....?
这时,世界与世界的交界处,花自流蜷起一条腿,有气无力的看着面前那团同样灰败的气体,捂着嘴重重的咳嗽了两声。
满目洁白没有棱角的领域,寂寞仿佛在吞噬着他残存的意志。
时间仿佛停止了流速,定格在了某个节点再不曾消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团不甚活跃的气体不知为何好像削薄了些许,花自流睁开木然的双眼,恹恹的看过去。
不是错觉!
天道的残存意志真的在消亡!
花自流抬起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掌,见自己的掌心也开始变得透明,心跳猛地加速。
难道自己想错了?
哪怕用尽手段,他依旧要与天道一同逝去是吗?
嘴角的苦笑还未晕开,洁白的领域内出现了一个光点,那光点越来越大,刺眼的光束映射过来,花自流感觉自己的在一瞬间宛如消失了一般,没了痕迹。
下一秒,又似是被一支朱笔划破了颜色,恢复了生机。
他后知后觉的睁开双眼,洁白的空间被久违的陈设所替代。
漆黑的液晶显示屏矗立在客厅的墙壁前,冰凉的瓷砖方方正正的铺陈在脚下,窗外绿植林立,鸟语花香。
水泥路面笔直又宽阔,汽车由远及近发出的声响在耳边逐渐放大。
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青春年少,下意识就想跑到门口去迎接在外拼搏的三位家人,说不定几句好话说下来,这个月的零花钱还能多个零。
花自流不由自主的笑了下,怀着忐忑的心情一瞬不瞬的望着那道即将被拉开的房门...咕咚!吞咽声在寂静中无限放大。
连同那几道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一同消失了踪影。
他慌忙的看向窗外,飞鸟还维持着煽动翅膀的动作定格在半空,枯叶迎风舒展开自己的身体,他甚至清晰的看到了叶片上的细微纹路,同样飘在半空,再不曾下坠分毫。
就在他不知所措站在原地的时候,眼前陡然出现了一个浅蓝色的面板。
【stay or leave?】
花自流伸出自己不知何时恢复如初的手掌,在界面前颤抖不已迟迟下不了决心。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迎来转机,可...
可他知道,一旦选择了前者,也就意味着他再也见不到雁西楼。
而选择了后者,他也会失去再次和亲人团聚的机会。
stay or leave...
留下还是离开?
他没有第一时间选择,而是向后迈出一步,想伸手去转动门把手,先去看一眼自己的父母和姐姐。
但当他抬起腿的瞬间,眼前的控制面板微晃,书写着留下的按键似是被鼠标敲击了一下。
【是否确定留下?倒计时3、2、1...】
花自流倏地把脚收回,手指猛地戳了一下‘否’的选项。
寂静的空间响起他劫后余生般的粗重喘息。
与此同时,他的后背也微不可察的僵硬了一瞬。这个小意外的发生,似乎已经替他做出了选择,甚至深度剖析了他的恋爱脑。
原来,雁西楼居然在不知不觉间,早已重于一切...
随着‘leave’的按键被点亮,花自流最后又看了一眼房门的方向,颤抖的按下了‘是’的选项。
地面咔的一声莫名出现了一道裂缝!
看一眼,就让他最后再看一眼...
窗外的飞鸟嗖的一下从窗前掠过,枯叶继续慢吞吞的摇晃下坠,电子锁响起一道短促而愉悦的鸣笛。
花自流望着缓慢转动的门把手,脚下的土地开始变得松软,身侧的泥土倏地下陷,露出一角滚烫的岩浆,那抹灼热的气息仿佛能随时能把人烧穿一般,咕噜咕噜的翻滚着。
来不及了...
花自流稳住身形,在脚下的地面也要下陷的瞬间毅然转身,奋力的朝着墙壁的方向奔跑,地面在身后快速下陷崩塌,墙壁也似是被撕碎的纸张裂成一块块细碎的拼图,在身后飘荡。
似乎慢上一秒就会万劫不复,再不能回头。
他咬住嘴角拼命的向前奔跑着,眼泪顺着带起的风落至身后,最终淹没于扬起的红色衣袂...
砰——墙壁在身侧炸出一道道火花,他自喷洒的烟火中穿梭,义无反顾的冲进了那扭曲的黑洞。
接着,他的身体瞬间腾空,就像是自万米高中匀速降落,漆黑逐渐被光芒驱赶遗尽,雪花也渐渐铺满了他的黑发,在他即将埋于雪堆的瞬间,一双手骤然伸出接住了他。
像是捧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小心而又用力的拥抱着他,不停颤抖的睫羽在他的侧脸上下摩挲,很痒...心又很疼。
“你让我等你,可你知道吗?没有期限的等待真的很令人绝望...还好,还好你终于回来了。”
花自流含着眼泪,用力回抱住眼前的人,手指捏起一撮他银白的长发,心...好像更疼了些。
“我回来了。雁西楼,我保证,再也没有等待,我再也不会离开你。对不起...”
是我自作主张,是我独断专行。
是我高估了自己,自以为是忽略了你。
从而忘了相爱合该相守,同甘共苦。当我被孤单吞噬的时候,你也在等待里备受煎熬。
相信我,这样的等待,再也不会有了。
那些未宣之于口的想念被冰凉的薄唇覆盖,像是宣泄着彼此的思念,谁都不舍得先离开,只能透过这样的方式诉说着衷情。
扑簌簌的大雪还在不疾不徐的落下,仰止山一切如旧...
有人雪覆黑发,有人一夜白头。当初的愿望似乎在此刻终于实现了,同样霜白的发丝,像是在为他们的爱情画下最美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