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廷站在落地窗前,眺望着夜空繁星,垂眸便是万家灯火。
这么多光,却依旧照不亮他的灰白世界。
二十出头的时候,有着想要征服世界的雄心,“变强”便是他人生唯一的信条,感情也好,婚姻也好,都不在他的目标之列。
什么时候发生了变化呢?
大概是他回国参加盛秋的葬礼,在葬礼上看到一只哭泣的小狮子,她不在人前哭,偏要一个人躲到树后哭。
他印象中的盛开,是天真烂漫、娇纵鲜活的,透着一种被家里人保护得太好的不谙世事。
可那一天的盛开,哭得那般伤心,好像她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贺廷自诩并不是什么心软之人,也很少有怜香惜玉的时候,可那时他却想摸摸小狮子的头,给她些许安慰。
后来得知她被赶出家门,他及时出现,顺理成章地将她带回了家。
那时候的他还不懂什么是爱,只觉得既然她进入了他的世界,就不会再离开,他也不会允许她离开。
他照着自己想要的另一半去打造盛开,帮助她成长,让她一步一步变强,彼时他的想法很简单——她终究会同他并肩而立,站在世界之巅。
可是后来……一切失了控。
是他先放了手。
清冽的液体滑进喉咙,烧得嗓子疼。
“先生,您怎么在喝酒!”罗晴看着贺廷手里的酒杯,脸色大变,赶忙上前将酒杯取下,“您的胃可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贺廷不以为然,神色淡淡,“喝一口,死不了。”
罗晴抿了抿唇,她知道自己拦不住,却还是固执地将酒倒了,递给他一杯温水。
贺廷接了过来,面无表情地问戚威:“都铺陈好了吗?”
“在进行中了。”戚威立在一旁禀告道:“钱家在京城盘踞太久,势力盘根错节,想要彻底拔除并不容易。不过这次商家肯出手襄助,再加上容城傅家和南城白家两方一起打配合,早晚能将钱家这颗毒瘤清除掉。钱三这些年得罪了那么多人,树倒猢狲散,覆灭是迟早的事。”
贺廷神色冷幽,沉声命道:“不到最后一步,不要掉以轻心。盛开和嘻嘻那边还是要派人保护着,绑架这种事绝不可以再发生!”
“是,先生!”戚威恭应,他背上的鞭伤还没好,再来一次小命都得跟着折进去。
也没有人会心疼他,唉。
贺廷摆摆手让他们去忙,戚威刚要走,罗晴忍不住道:“先生,钱家的事情解决以后,您就去国外治病,行吗?”
她声音里透着乞求,听得出满满的情意,戚威心里却是一跳。
贺廷没什么情绪地挑了下唇角,“我要是死了,不是正中商寅下怀么,你应该替他感到高兴才是。”
此言一出,罗晴的脸色瞬间煞白一片,如纸一般。
对上贺廷的眼神,她心中狠狠一抖,腿一软,就势跪了下去,膝盖砸在冰冷的地板上,砸出了响,冷汗则是瞬间爬满后背。
她不明白……贺廷是怎么知道的?
是她哪里露出了端倪?
气氛陷入一阵诡异而微妙的沉默,让人感到窒息。
贺廷挥了挥手,示意戚威下去,戚威却不敢离开,“先生……”
“放心。”贺廷神色幽微,声音透着一丝惫懒,“她要是想杀我,早就动手了。她的主子只是派她来监视我,应该没到要我命的地步。”
罗晴听着贺廷平静而淡漠的嗓音,浑身又是一颤,她跪在地上抬眸看向贺廷,眼底是十足的惊惧。
她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可是跟了贺廷这么久,她了解他的性子,他可不是什么心软之人,手段比起商先生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都能心狠到将盛开逼离他的世界,对她这样一个替代品,更加不会手下留情了。
罗晴额头全是冷汗,跪都有些跪不住,却只能原地待命,等待命运宣判。
戚威退了下去,却不敢离开,守在门口留心听着里头动静。
贺廷斜靠在椅背上,疲惫地甚至有些坐不住,他微微转动了一下脖颈,道:“你起来吧,我不会要你的命。”
罗晴蓦地抬头,得了贺廷这一句话,她知道自己的命保住了。
可是一颗心仍旧忐忑不安。
她撑着膝盖缓了半响,才勉强站起来,脸色依旧是惨淡灰白的。
贺廷淡淡凝视着她。
“其实你和盛开并不像,模样再相似,眼神却骗不了人。盛开也怕我,只是她的怕,很多时候是装出来给我看的。你怕我,是怕我会杀了你,盛开怕我,是怕我会不要她。你的性子是硬的,盛开的性子却极软,我曾那么严苛地要求她、教导她,就是想让她变得心硬一些、狠一些。但你,天生如此。”
他微微顿了顿,看向罗晴眼神冷冽。
“你整成盛开的模样,来到我身边,不是受钱三的命令,而是商寅。说说吧,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