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慕仙姑就是那位夫人,雁无归夫妇愣了许久,都未曾回过神来。
两人想到初次见到慕南絮的场景,对方身着长袍,女扮男装,完全是一身贵公子的打扮,被雁无归捡回去的时候,身上的长袍染了血迹,面色苍白,丝毫没有一点传说中的模样。
小虎子病重,她以缝衣针代替银针,施针退热,并未提及过所谓的三不医规矩。
传说中,她恃宠生娇,胆大妄为,就连当今皇后都不放在眼里,可两人所见之人,温婉恬静,知书达理,心地善良,即使自己落了难,也把身上仅有值钱的物件拿给了他们,让他们当了换钱。
不过有一点倒是符合传言,那便是胆大妄为。
“我夫家乃是京都人士,只是一个月前,我相公去马厩喂驴,被驴踢中了脑袋,成为痴傻之人,而后又沦落街头,被马车碾过,一条腿被撵成了碎渣,后来去如厕,不慎掉入茅坑,被淹死了!”
如果那位夫人就是慕仙姑,皇上亲封的贵妃,那岂不是……
“既是贵妃,为何会流落在外?”
雁无归突然开口问道。
肇瑾薄唇微抿,淡淡扫了眼雁无归,声音在黑夜中冷幽幽地响起。
“封妃圣旨已退回,礼部工部并未制册,也并未通知内阁,更未派遣官员祗告太庙后殿,不曾行册封大殿,也不曾入族谱,算哪门子贵妃!”
雁无归和洛凝烟齐齐一愣,相互对视了一眼,洛凝烟开口道。
“可她……已怀了皇嗣!”
肇瑾原本抬眸看着远处,闻言,身体猛地一怔,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过了许久,才缓缓转头看向了洛凝烟。
“你说什么?”
……
慕南絮的信件上对于小虎子的病情记录详尽,上面有着诸多并发症的猜测,最为致命的是,小虎子连日来的高热不退,恐会对大脑造成损伤,导致一些无法预料的后遗症出现。
莫尘子借着微弱的烛光,看着书信,眉头紧紧皱着。
直到外面打过三更,莫尘子才放下笔,看了眼自己写下的药方,拿起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迹,又将慕南絮的书信小心地叠放在一旁的,这才打算入睡。
只是莫尘子刚睡下不久,门口就传来一声幽冷的声音。
“莫大夫!”
以为是病人出了意外,莫尘子并未多想,急忙起身穿上衣服,走过去打开房门,只是看到门口的人,微微一愣。
“莫大夫,瑾王有请!”
瑾五站在门口,开口道。
莫尘子心口微微一沉,隐隐有了猜测,点了点头,跟着瑾五出了院子。
慕南絮离开后,原本居住的院子空了下来,虽然并未有人居住,可每日都会有人去打扫,私心里,众人期待慕南絮能回来,不过瑾王偶尔会过来,对此众人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瑾王和慕南絮的关系众人隐隐猜到几分,却无人言明。
莫尘子以为瑾王会在慕南絮的院子,不想对方带着他竟出了太平医院,一路朝着太平医院的入口处走去。
皎洁的圆月挂在树梢,给夜色镀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银光。
远远,莫尘子就看到太平医院入口处的石碑前,站着一抹颀长的身影,男子身着玄色长袍,外面披着披风,整个人隐在夜色之中,神秘,矜贵,只是静静站着,就给人一种独属于帝王的霸气和威严。
一开始莫尘子还有些不明白,可当他脚踏出太平医院后,猛然反应过来。
“草民莫尘子,拜见瑾王殿下!”
莫尘子跪地行礼道。
太平医院没有尊卑,不分贵贱,可出了太平医院,君始终是君,臣始终是臣,民终究是民!
月色从空中散落而下,静落于石碑之上,将上面的字迹照得异常清晰,龙飞凤舞的字迹,极其潦草,可却狂傲,霸气,虽认不太清,可上面的内容,整个京都城,无一人不知,无一人不晓。
肇瑾静立于石碑前,并未开口,漆黑如墨的眼眸盯着石碑,全身散发着阵阵寒意,让四周瞬间如同地处腊月寒冬。
莫尘子不安地跪在地上,也并未起身。
夜风吹过,透着凉风,几片落叶从树梢悄声无息地落下,落在地上,而后随风翻滚,飘向了远处。
直到莫尘子一双.腿渐渐失了温度,泛起了酸,头顶这才响起一道透着寒意的声音。
“当日,她身中鹤顶红之毒,可是莫大夫把的脉?”
“是!”
虽肇瑾没有明说“她”所指何人,可莫尘子却明白,沉声应道。
“当日脉象如何?”
肇瑾转身,低眸看向跪在地上的人,漆黑的眼眸在夜色中幽冷而深沉。
莫尘子低着头,一字一顿地道,“初始,姑娘的脉象脉急而数,紊乱无律,止而复跳,脉来坚硬,毫无冲和之气,服用过牛奶和鸡蛋后,稍有改善,脉象跳动逐渐平缓,但却虚弱无力,脉短,细沉。”
“就只是如此?”
肇瑾看着莫尘子,微微眯了眯眼眸。
这次莫尘子跪在地上,并未回答。
“你可知本王为何会传你来此问话?”肇瑾冷声开口,不等莫尘子回答,冷幽幽地道:“太平医院不分尊卑,不分贵贱,可没说,太平医院外,你欺骗欺瞒本王,本王就不能对你以欺君之罪论处!”
莫尘子手指一缩,仍旧并未回答。
肇瑾眼眸冷了几分,一抹愠怒从眼底一闪而过,可终究并未发怒,继续道。
“本王既问了,便已知内情,太平医院初建之时,你便跟着她,她将太平医院交给江弈,便也算是托付于你,如今她身中剧毒,你可知,外面有多少人想要取她性命?而唯一能护她周全的,只有本王!”
莫尘子心口一紧,猛地抬头看向面前的人,见肇瑾不像说假,沉默片刻,这才沉声道。
“当日为姑娘诊脉,确实诊出了喜脉!”
虽已猜中了大半,可从莫尘子口中得到求证,肇瑾心口还是重重一击,一瞬间,惊讶,喜悦,后怕,担忧,恼怒,悔恨各种情绪纷纷涌上心头。
只是肇瑾心情还未平静下来,莫尘子的声音再次在黑夜中响起。
“只是……姑娘曾说过,妇人有孕初期,如若照料不周或服用了药物,定会致胎儿成为怪胎,更何况是鹤顶红如此的剧毒,姑娘医术高明,之所以并未告知王爷,恐怕也已觉察腹中胎儿很难落地!”
肇瑾身体猛地一晃,许久,才低沉着嗓音轻声呢喃道。
“所以,她早已知晓自己有了身孕!”
她得知自己有了身孕,却从未想过告知于他,而是趁着送西凉公主出城,离开了京都。
他想,就算没有瑾九跟着,至少身边有白乙,却不想,她独自一人晕倒在大道上,如若不是小虎子恰好染了天花,回了京,是不是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她腹中已有了他的孩子,却流落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