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桥上满是看热闹的人,他们好奇地张望着,神情严肃却也没有被感染,死个人从来就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有悲凉的喇叭声回荡在汴河两岸。天色渐暗,天空飘起了小雪,白色的纸钱飘过河边人家青色的房檐,结冰的汴河上嬉闹的孩童看见送葬的队伍,也停下来驻足观看。于子非望着北方的天宇,它是那么灰暗,简直压抑到了极致。
当送葬的队伍来到城门口时,却被士兵们拦住。
“封城了,封城了,今天宵禁,赶快回去。“门口的士兵喊道。
“这什么日子,怎么就封城了?”赵默涵很不满,质问,“你可知,这队伍中都有谁吗?”
还未等赵默涵话说完,士兵不耐烦地说:“老子是造反的,老子管你有谁?”
众人听此言,顿时大惊。
“我是赵进由,家妻病逝,为其在白鹤观后山选一风水宝地,今日当入土为安,”赵进由对守城的士兵说,“你们也是有父母妻儿的人,希望能理解一下。”
几个士兵互相看了看对方,然后说道:“那就你自己驾着马车出城,其他人留在城内。”
李继存在宫内听到了汴郡兵变的消息,也震惊不已,但相比兵变,他更担心此时就在汴郡的赵辛然的安全。
此时,张钧飞的大军还在湘州,即使得到命令返回,恐怕也要月余,何况湘州道路自古不好行军。于是李继存一方面召集自己的卫队,另一方面急令在晏州的李在元率军增援。
李继存先是集合五百骑兵,他身着铠甲,从队伍的头望到尾,他发现,没有一个曾经的将领陪着他,也没有一个士兵他熟悉。
“汴郡兵变,请随我前去平叛!”李继存一声怒吼。
然而队伍中响应者寥寥,许久,一个朱奎时期的老臣站了出来:“陛下,即使臣不懂军事,但如今我军势单力孤,若主动出击恐怕胜算不大。万江城坚墙高,只要我们固守,等援军赶到,自然一切迎刃而解。”
众人皆赞同,都劝诫李继存不要急于出击。李继存打了半辈子仗,自然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可此时赵辛然等人尚在汴郡,他心急如焚,终究听不进去其他人的话了。他相信他从河东带来的沙陀骑兵依然是战无不胜的,以至最后力排众议,率领三百骑兵进军汴郡。
在汴郡与万江的路上,李继存遇见了叛军的先锋部队。
“我是带领你们夺取中原的李继存,速速放下武器!”李继存在阵前大喊。
对面的士兵确实被李继存的阵势吓住了,即使他们从未见过皇帝本人,但李继存的威名还是足以震慑住很多人。他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进退。
“今日的皇上已经不是当年的晋王,他早已被佞臣所蛊惑,宠幸伶人,沉迷女色,不思进取,早把我们抛在脑后。我们已无退路,杀了他,拥戴新主!”叛军队伍中突然有人喊道。
眼见自己已经无法震慑住叛军,李继存只好拔刀相向。他一如既往地冲锋在前,率领三百人穿梭在空旷的田野上,他们身披黑甲,手持弯刀,灵活操纵着战马,如同他们的祖辈一样勇猛无畏。天空飘着小雪,麦田上落着几只鸦雀觅食着秋天遗留下的麦穗,他们被马蹄声惊起,四散而飞。
李继存在叛军阵中反复冲杀,想不懂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何当年在极其困难的情况下依然可以团结起来所有人,而如今功成名就、名扬天下,却难以为继,他很绝望,没有了张钧飞在身边,似乎有种众叛亲离的感觉。
一支飞箭穿过阴冷的空气,丝毫不差地落在李继存的额头上,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他轰然倒下。在那一瞬间,似乎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时间戛然而止,没有了喧嚣,没有了争吵,只有雪花飘洒,只有泥土芬芳。天地轮转一如平常,原来的舞台已成为永恒的背景,改变的只是舞台中央的角色,跳梁小丑抑或当世英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