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听重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他手上挂着营养液，躺在了久违的温暖的被窝。
他睁开眼，就看到杨露一脸慈爱地看着他，可眼神空洞没有聚焦，似乎是透过他在看什么人。
司听猛地坐起，缩往角落，他害怕会再次挨打。
杨露回过神，惊喜地看着他：“思思，你醒啦？”
接着又露出自责愧疚的神情：“对不起，都是妈妈的错，妈妈不该关着你，你生气的话，打妈妈好吗？妈妈是一时冲动，现在真的后悔了，知道错了……”
说着她伸出手摸了摸司听的头，司听讷讷地看着她，不说话。
杨露又上前一点，强势地把司听抱在怀里。
重新投入这个熟悉温暖的怀抱，司听原本对妈妈的怨气瞬间消了一半。
小孩子的心思永远那么纯粹简单，对妈妈天然的爱让他们并没有大人那样记仇。
尤其是缺爱的孩子，无论怎样去打骂他，只要后来稍微对他和颜悦色一点，他就会又像暖阳一样重新爱着你。
司听也是这样。
跟那个冰冷又恐怖的地洞相比，还是妈妈怀抱最舒服！
他孺慕地在杨露怀里蹭了蹭，可怜兮兮地抬头：“妈妈……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杨露柔笑着在他的小脸蛋上亲了两口：“当然，妈妈怎么会生思思的气呢，都是妈妈不好，是妈妈错了……妈妈再也不会对思思发脾气了。”
“妈妈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虾粥，妈妈端过来给你喝。”
司听身上有伤，卧床了七天才好转。
这期间，杨露似乎更加慈爱可亲了，司听想吃什么她就做什么，对司听无微不至的照顾着，迁就着。
这也让司听真的相信了，他那个温柔爱他的妈妈又回来了！
司听恢复第一天，吃完早饭后，他想出去玩，他已经很久没有出去了。
既然他的妈妈又变回来了，那他的小伙伴应该也变回来了吧！
杨露看他想出去玩，去给他取来一身衣服让他换。
又是一件粉红的公主裙。
“我不要穿裙子！”司听当即就反应剧烈，大声嚷嚷，“我是男生！男生是不会穿裙子的！”
小孩忘性大，杨露连日来的言听计从，让司听早就忘掉了这个女人前几日对他的虐打。
眼看着司听又开始闹脾气，杨露那根松弛的神经，像是多年未张过的弓，在瞬间被拉满，绷紧到极限。
她隐忍着怒意：“思思必须穿裙子！”
“不！我不要！”司听嘴里抗拒着，又抢过杨露手上的裙子，甩手扔到了地上，“我不要穿女生的裙子！”
嗡～
弓弦断了。
杨露失控，捡起裙子冲过去，死死掐着司听细瘦的胳膊就给他套上：“你穿也得穿，不穿也得穿！思思最喜欢穿裙子！”
司听死活不肯，用平生最大的力气抗拒着！
他如果穿了裙子，他的小伙伴肯定又不跟他玩了！
他把裙子脱掉，杨露气极，抬脚将司听踹倒，像拎垃圾一样将他拖拽到衣柜边，动作疯狂地把司听塞进满是公主裙的衣柜，合上门后转动钥匙，将柜门锁死。
怪异的嗓音传进衣柜：“看来上次还没有治住你！这次你就待这里，哪儿也不许去！给我好好反省！”
司听突然进入一个狭窄的密闭空间，周围都是粉色裙子，终于回过神来，妈妈又关他了！
他拍打着柜门：“妈妈！妈妈！你别关我！呜呜呜我穿裙子！我会穿！我自己穿！妈妈呜呜呜……”
“闭嘴！等你学乖了才能出来！”杨露扔下话就毫不犹豫出了门，没有再管司听。
直到第三天早上，才再一次想起来，那个已经奄奄一息的，她的宝贝思思。
这期间，司听在衣柜里，一开始恐惧地发抖，渐渐地开始变得麻木，两眼空洞无神，目光灰暗再也没了光彩，像一个仿真的木偶娃娃。
他想通了，也明白了，为什么妈妈在他洗澡时，就会阴沉着脸不开心。
妈妈喜欢乖女儿，而他是个男孩。
而且，妈妈只有在他乖的时候才会喜欢他，爱他，对他好。
如果他发脾气、拒绝当一个乖巧的女孩子，美好的生活就会破裂，他会被打，会被关，会断水断食，甚至，会死。
他不哭了。
他更会笑了。
当杨露又忏悔的蹲在他面前，亲他的脸颊，抱着他认错时，他再也感受不到从前的温暖，那些亲吻，如毒蛇一般滑腻腥臭，那个怀抱，如地洞一般坚硬冰冷。
他扬起笑脸，主动抱住杨露的脖子，说他想穿裙子，果然，他的妈妈，笑的前所未有的亲和灿烂。
对着妈妈的时候，他总是甜甜的笑着，像是焊在了脸上的面具，乖巧又懂事，妈妈也没有再打过他了。
他在家待了很多天，杨露觉得他不应该一直待在家里，“思思，你应该多出去玩玩，外面好多小哥哥小姐姐，思思要好好交朋友呀，做个人见人爱的小天使～”
杨露笑的非常慈爱温和，也无比耐心地蹲在他的面前，眼神溺爱的像是一汪泉水，但司听知道，只要他说一个不字，这口温润的泉水就会瞬间掀起惊涛骇浪，将他溺毙。
他弯起那对漂亮而无光的眸子，乖巧的甜笑道：“好的妈妈～”
司听打扮的像个精致的小公主，抱着他最爱的，永远不会打他骂他的毛绒小熊，一个人出门了，他没有往人多的地方去，他不傻，他不会再天真地想，他的好朋友还会变回来，他找个地方躲着，只要躲着到饭点，准时回去，他就能安然度过这一天。
开始几天，他过的很顺利，可想也知道，日子不会一直这么顺利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