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元仪自被贬谪后,一直在著述《武备志》,眼下正写到“郑和航海图”,他参阅过先后随郑和下西洋的马欢、费信的笔记,对于《岛夷志略》却未能一读,于是道:“《岛夷志略》?伯功兄,可否借来一阅?”
张继孟笑道:“止生兄想看,明天就让人回山东取来。对了,我也可以去找恩师。书中还记述松巴哇岛海边的泥土中会冒出黑色粘稠液体,可以做取暖燃料,乃至用于猛火油柜的制造。”
林晨轩知道书中记述的黑色粘稠液体便是石油,但对松巴哇岛并不熟悉,道:“张兄,这黑色粘稠液体,便是石油,珍贵无比,可谓液体黄金也。你可知松巴哇岛在何方?”
张继孟道:“恩师曾推测说松巴哇岛在琼州向南方向!”
茅元仪也说郑和航海时期到过松巴哇岛,方向应该在琼州东南。
林晨轩点点头,心知这方向极可能在印尼、马来西亚。后代印尼盛产石油,想来所说之地就是印尼、马来西亚了。
看起来,这个时代还有很多希望,待到江南立住脚跟,再徐图进取吧!
想到此处,林晨轩道:“止生兄到江南去,先得筹创虎卫军水师,北可收复河山,南可开疆拓土。如此,止生兄将会青史留名了!”
茅元仪心下高兴,忙道:“编练水师,卫我大明,是我等的责任!下官愿与林大人共进退!”
建一支大明真正的水师部队,一直是茅元仪的理想。
林晨轩笑道:“好啊,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筹创水师一在用人,一在造舰船,我负责筹银,建江南学堂,为止生兄输送人才!”
张继孟也很兴奋,他受徐光启、毕懋康影响颇深,对朝中争斗颇感厌烦,却对火器制作、航海等颇感兴趣。
以往跟同僚提起这些,除了徐光启、毕懋康外,很难有人谈得来。如今皇帝身边的红人林晨轩却对此颇感兴趣,顿有知音之感。
张继孟道:“学堂就是书院吗?东林书院那样的?”
林晨轩大笑道:“那只是书院而已!本官想建的学堂,教识字、数学、天文、造船技术、航海技术、地理绘图、枪械制造!”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茅元仪定定地看向林晨轩,他没有想到林晨轩居然如此重视海洋,于是问道:“大人,航海技术教什么?”
林晨轩道:“止生兄,这是你的事呀,我只提醒一句:对海洋气象、信风、海流要加强研究,必要时要进行记录分析!”
茅元仪道:“大人学识渊博,下官万分佩服!”
良久,一直默不作声的卢象升问道:“大人,四书五经还教不教?如果四书五经不教,谁会来学?数学、天文、技术这些,我大明谁能来教这些东西?”
林晨轩道:“建斗兄问得好!我的建议是:四书五经不必教,那些酸儒本官还看不上呢。”
“本官的计划是招收贫穷人家的孩子,学成技术到飞虎卫工作,或是主管营务,或是到制船厂务工,或是加入水师!”
“至于谁来教的问题,徐阁老、伯功兄可教数学,止生兄可教绘图、航海、枪械制造,航海技术嘛,可以从水师里挑选经验丰富的将士来教,也可以抓几个海盗来当老师!实在不行,去请佛朗西人来讲授也行!”
孙传庭道:“大人之言,下官不赞同,我泱泱中华,人才济济,何必让西洋人来教授?西洋人教授的孩子,能为我大明的做事吗?”
林晨轩笑道:“孙大人不必担忧,佛朗西人拿我大明朝廷的银子,自然要听我大明朝廷的!不听,解雇他!”
茅元仪问道:“林大人,制火器、建水师,下官以为确有必要。只是所需银两从何处来?又在何处制造?林大人到江南筹来的银两,都是要上交朝廷的!”
林晨轩笑道:“茅大人,到了江南,还愁银两?眼下要在松江府、苏州府各择一块地,作为虎卫军基地。”
茅元仪看着林晨轩轻松的样子,刚才的激情逐渐冷却了。
他曾随前兵部尚书孙承宗赴辽东,深知盔甲、兵器、粮饷、器械等等都要耗费大量钱财,在辽东那些年,每年朝廷拨银数百万,孙承宗仍是捉襟见肘。
如今这位年轻大人的过于自信,让他有些忧心。
他听在朝为官的同年提过,说是林晨轩江南筹饷就是帮皇帝卖掉抄没的珠宝,那批珠宝也只值一百万两而已。
卖珠宝的银子,得原封不动地交给朝廷。
茅元仪想不出还有什么生钱之道,除非重启江南商税,但商税也不足以支撑水师的建设呀!别人不知道,他的心里可是一清二楚。
如果横征暴敛,只能激起众怒,怕是很难善终。
正想着这些,却听孙传庭道:“火器一直由内监局与工部负责制作,每支火铳号称成本二十五两,真实成本不超过十两,太监官员上下其手,成本就高了。自己制造,可以节约成本,只不过私下造火器,有谋反之嫌!”
一时间,寂静无声,每个人心上都沉甸甸的,他们彼此看了看对方。
他们觉得林晨轩的想法无异异想天开,若是想在朝廷通过,是绝无可能的!
而且,这每一项都会授人口实的,弄不好,会殃及九族。
林晨轩笑道:“制火器之事,孙兄尽管放心。工部若是委托本官筹饷期间监督卫所制造,本官为朝廷分忧,责无旁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