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喝茶的余笙差点呛到。
原来二叔急了也是会踹人,骂王八?
躲在侧门屏风后偷瞧的余晴忍不住笑出了声。
要知道他们这位二叔一直自诩文雅人,这么多年来一心想当官,平日里的银子全都用来买名家书画字帖,只跟那些有可能帮他打通官途的人打交道。
说话做事也一向是有三分假体面的。
今儿大概是被余四爷气狠了,盛怒之下,把余四爷都给唬住了。
“二姐,别出声……”余婉见状,赶紧把余晴拉着走了。
余萱在屏风后多瞧了两眼。
方才余晴忽然笑出声来,好在余二爷看一直在替王家人说话的余四爷正恼火,嘴上教训人的话就没停过,也不曾注意那边的动静。
“二哥、二哥!”余四爷被踹疼了,又被骂得头大。
关键还在余笙这个晚辈面前弄得半点颜面都不剩,他脸上跟火烧似的,“我说的都是实话,余笙年纪轻不懂,你难道还不懂吗?”
“你懂?你懂还给姓王的捧臭脚?”
余二爷离开余园手头紧那阵子,过得极不如意,先前称兄道弟一起赏画作诗的那些人知道他没钱之后,先是推三阻四地不来见面,后面索性把他排除在外了。
有一次,他找去诗会上,还曾亲耳听见他们说那个余二爷啊,这么多年一直靠着他家大哥,文不成,诗也不行,半点本事也没有,就是手头有点银子才勉强能同我们来往,如今连银子也没了,还想往我们跟前凑,真是笑话。
那次之后,儿子与他秉烛夜谈,说先前得了大伯家那么多年照拂,该报答要报答,该做事要做事……
人这一辈子,不应该只盯着眼前这点事,也不该好高骛远。
余二爷觉得儿子说的也有道理,捏着鼻子回来给余笙打下手,一开始做的都是又跑前跑后又招人耻笑的累活儿。
这事儿做的久了,逐渐发现以前自己做不好的事,是因为根本就没用心去做,也因为有大哥在,什么都有所依仗,才只知道拿好处,不干人事。
如今到了大小姐这里,干多少事拿多少月钱,干的好了,会被倚重,一点点的,把他从想当官想穿紫袍挂玉带的虚幻梦里拉了回来,脚踏实地做事。
余二爷觉得自己做了三十几年的梦,虽然清醒地晚了些,但好歹是醒了。
不像这个蠢老四。
余二爷看着他越发气不打一处来,“你要是真懂,能放着好好的余家人不当,去当王家狗?”
“我怎么就成王家狗了?二哥,几天不见,你说话越发难听了!”余四爷忍不住同他争辩起来。
余笙看他俩一时半会儿也吵不完。
再这样下去,说不定待会儿要打起来。
“那二叔和四叔先谈着。”她站了起来,“我还有事,先去忙了。”
说完就走。
厅中一众小厮婢女也跟着退了出去。
“大小姐,我还没说完……”余四爷想喊住她,又被余二爷一巴掌拍在背上打断。
紧跟着又是一声怒斥:“说说说?你先把脑子里的水摇出来再说!”
余笙走出厅堂,把两人的争吵隔绝在了身后。
不远处,余晴正站在花树后跟两个妹妹说话,
“真没看出来咱们这位二叔还是个暴脾气,明明以前看着最是讲客套体面了,长姐掌家才多久啊,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咳。”余笙清了清嗓子走过去。
三个妹妹闻声,齐齐转头看来,喊了声“长姐。”
余晴赶紧迎上前,“长姐,我不是故意笑出声的,实在是二叔这一脚踹的实在太妙,我都人忍不住给他叫个好!”
余婉在边上小声补充道:“那句‘我看你像个王八’更妙。”
余笙听到这话,不由得抬手戳了戳余晴的额头,“你看你把婉儿带的。”
“哪里就是我带的了?”余晴辩解道:“爱热闹爱玩笑是姑娘家的天性,这话可是长姐自己说的。”
余笙笑着瞥了她一眼。
余晴知道这就是长姐会纵容的意思,她凑到了窗户缝上,往正厅里瞧了瞧了。
片刻后才退了出来,“怎么不打了?我还想看二叔揍四爷呢。”
余笙有些好笑地问道:“你这小脑袋瓜整天都想些什么?”
余晴打量着自家长姐,压低了声音说:“长姐把人都带了出来,难道不是腾地给二叔揍四叔?”
余笙对上她的目光,笑而不语。
这个二妹妹越发聪明了。
连这个都看出来了。
她的确觉得四叔是个不折不扣的糊涂蛋,看见二房一家重新回来做事,不想着怎么摆正态度,认清自己在余家的位置,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反倒去了王鹏举跟前卖好,还想让她向王家低头,松口放过王轩这一次,简直是愚蠢至极。
余笙知道自己毕竟是个小辈,不好当面骂他,更不能动手,有余二爷代劳自然是再好不过。
余萱和余婉看余笙只是笑笑不说话,就意会了几分。
这事就算看出了,不能明说。
余萱轻声道:“长姐是听到二姐姐方才笑出声了,才出来找我们的吧?”
余晴闻言,一下子就笑不出来了。
余笙越发觉得小庶妹是个善解人意的,微微笑道:“嗯。”
余晴闻言,立马抬手捂住嘴,不出声了。
“长姐。”余婉喊了她一声,有些担忧道:“那个王老爷走的时候,说什么你别可后悔……”
这明显是放狠话。
余晴立马又忍不住了,“这老家伙该不会对咱们家使什么阴招吧?”
余笙不慌不忙道:“他使的阴招还少吗?”
余晴顿了顿,“说的也是,这两个月来,王家又是复刻流光锦和轻罗衣抢咱们布庄的生意,又是不让人把棉花和蚕丝卖给咱们家,还砸高价挖咱们的工人和绣娘……”
甚至还在恶意打压跟余家有交情,在王家放话后依旧跟余家保持生意往来的那些商户,故意找些地痞流氓上门闹事。
还真是什么阴招损招都用了。
“放心。”余笙看着妹妹们,语调缓缓道:“后悔的人一定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