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忽然不太想跟二姐说话了，默默端起碗低头喝汤。
一桌子人的胃口都被这忽然上门的姨母败尽了。
“姨母别光顾着说话啊，吃菜吃菜，这老鸭汤不错，我给您盛一碗。”余修竹率先起身给人盛汤。
“姨母操心这么多小心累着，多吃些补补。”余晴假笑着说道。
连一向话少的余婉都开口了，“这鱼新鲜，姨母吃。”
赵夫人一人应对三人，左忙右也忙，还想抽空继续跟林氏说余笙的事。
余萱捏紧了筷子也想做点什么。
余笙笑意缓缓道：“也谈不上什么婚事不顺，不过是缘分未到罢了。”
她母亲与二姨母好几年没见了，可她们这个年纪的亲戚一见面最常说的便是女儿嫁了没？儿子娶了吗？嫁的谁家，娶得哪家，门第高了还是低了，生了女儿还得生儿子。
原本也不过是寻常谈资，只是前几天那梁夫人才来余家闹了那么一出，这做姨母的便拿到自家姊妹和小辈们面前说，也幸灾乐祸地太明显了些。
林氏心里难免不高兴。
也就由着余修竹和余晴她们变着花样劝菜劝汤，喂猪似的往赵夫人碗里添。
“你们这几个孩子，乖、乖哈，你们孝顺姨母、姨母都知道，可这实在是吃不下了……”赵夫人盛情难却，连喝了三碗汤，两叠菜肴撑的肚子都大了。
余笙用完饭，才温声道：“饭用七分饱便好，你们端几样糕点来让姨母尝尝鲜。”
余修竹等人闻言都收手坐下了。
赵夫人揉着肚子，一脸为难道：“还、还吃啊？”
余晴鬼精灵似的一笑，“吃，姨母难得来一趟黎州，可不得什么都尝一尝！”可不能让二姨母的嘴再闲着！
婢女们把饭菜碗筷都撤了下去，沏了新茶来，摆上了十八盘糕点，样样都精致可口。
但赵夫人这会儿实在是吃不下，她就想赶紧起来出去走走消消食，实在不行多说说话也可。
偏偏林氏也在劝她吃：“二姐，你尝尝这芙蓉酥。”
赵夫人不想接，边上的婢女直接把一整盘都放她跟前了，“赵夫人请用。”
赵夫人不想用，她现在看见吃的都一脸菜色。
余晴和余修竹他们都忍不住偷笑。
余笙适时起身道：“母亲和二姨母慢坐，我还有些事要忙先过去了。”
“笙儿这就要走了？姨母还有话要……”赵夫人想起身拉住她说话，却被林氏先一步给拉住了。
“笙儿这些天事忙，让她忙去，咱们姐妹在一处好好说话边上。”林氏朝余笙道：“你去罢。”
余笙颔首，转身离去。
余修竹连忙跟着起身道：“我同长姐一道去。”
余晴和余婉对视了一眼，“母亲，我们也先回了。”
“去罢去罢。”林氏说着看了余萱一眼，不太想看见她似的，“你也去罢。”
“多谢母亲。”余萱福了福身，连忙跟几人一道离开。
几人一走出花厅，脚步都欢快了许多。
看见飞鸟是自由的，闻见花开的味儿是香的，这心情都畅快了。
余修竹瞧见了李管家，笑着同他说：“李伯，去厨房问问，今儿这道老鸭汤是谁做的？赏！”
“公子——”李管家在门外候了那么许久，自然听到了后头的动静，得了公子这样的吩咐简直哭笑不得。
余晴笑着催促道：“李伯快去、去。”
“哎，这就去。”李管家应声去了。
余笙瞧见几个弟妹如此，忍不住笑了笑。
余修竹走上前问她：“长姐笑什么？”
余笙道：“人生来就是伤心了就哭，高兴了就笑。”
余晴忍不住问：“长姐不觉得我们方才的举动幼稚？”
“与人争辩使其闭嘴，和劝吃让人闭嘴，结果同样都是闭嘴，你们这么做不是幼稚。”余笙抬手，轻轻地刮了刮余晴的鼻尖，温柔笑道：“是聪明。”
母亲远嫁之后与娘家往来不多，不管赵姨母因何登门，总归是件让母亲极为开怀的事，能用软和法子解决麻烦，总比一上来就闹得鸡飞狗跳要好些。
“长姐夸我了！”余晴开心极了，转身转了两圈，像蝴蝶一般穿过花草树木间，回头朝余笙笑，娇俏而明媚。
“看你高兴的，长姐分明是把我们都夸了！”余修竹纠正道：“怎么到了二姐嘴里，就好像只有你一个人被夸似的。”
五公子净说大实话。
“你长这张嘴就是为了气我是吧？”余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跑回来追着他打。
“明明就是你自己心眼小，怎么还怪上我立刻？”余修竹也不还手，拔腿就跑。
少年人腿长步子大，余晴提着裙子追，怎么追都差两步。
“当心摔着。”余笙温声提醒，从袖中取出帕子给余晴擦汗。
余晴在长姐面前乖得很，等到余修竹走回来近了，才轻声道：“你给我等着！”
后者故意气她似的，一个闪身，又到两步开外去了。
余晴忍不住拿帕子丢他。
余修竹抬手就给接住了，又丢回去给她。
眼看着这姐弟俩又要上演一场你追我打。
余笙拦住了，带着几个弟妹穿过后花园，走入八角亭中落座。
她同几人提起了三天前说的事，“前几日你们也旁听过家里各项生意的事了，可有什么想法？”
余晴和余修竹几个立马就抛开了别的心思，正经起来。
余晴率先道：“想法自然是有的，还很多，就是乱，我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余修竹附和道：“我也是。”
余婉默了默，轻声道：“以往母亲一直跟我们说，生在商贾之女更要重德行、懂规矩，不让我们沾手生意的事，如今我虽有心学着打理，却担心为时已晚来不及……”
余笙听了，温声道：“三妹难得说这么多话，想来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最后只剩余萱，她明显要比余婉她们紧张，好半天才开口道：“我怕、我怕做不好，反倒给长姐添麻烦。”
余笙一一回答道：“想法杂乱可以理清，不管什么时候开始学都不会来不及，怕做不好——最该解决的是这个怕字。”
她看着几个弟妹，正色道：“我现下只问你们，为什么想学着打理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