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莫慌。”余笙从榻上拿了个软枕垫在余大夫人腰后,让她靠在床头倚坐着,“李伯今早还同我说,五弟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大约还有一两日就能到。”
余大夫人林氏满面病容,忧心忡忡道:“可、梦里你弟弟就是在回来的路上出的事,他赶夜路赶得太急人仰马翻,一地的血——”
“母亲也说了是做梦,梦是做不得真的。”余笙握住了林氏的手,用掌心的温暖让人安定下来。
林氏一生下来就受规训,守的的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那一套,余父坠楼重伤垂危,已经够让她难以承受来,再加上梦见儿子出事,简直不安到了极点。
余笙温声安抚道:“母亲若是实在担心五弟,我这就多派几个人去半道接他。”
林氏见大女儿这样沉稳,又有了安排,心神稍定,连声道:“好、好……那你多派几个人去接他。”
余笙点头应了,“母亲放心。”
她说着就走到窗边,吩咐管事的点十个护卫,去五公子从书院回家的必经之路接人。
管事立刻应声去办。
一边的两姐妹见她将事情安排妥当,三两句话就把余大夫人哄得安心许多,这才出声:“长姐。”
“长姐……”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爹爹昏迷,阿娘病了,几个叔婶只知道逼余萱认命乖乖去跳黎阳侯府那个火坑,她们说什么也没人听,想帮忙更帮不上,如今见到长姐就像是见到了希望。
这对姐妹花二妹十五岁,三妹十四岁,一个粉面桃腮,一个柳眉杏目,个子也差不多高,模样生得有五六分相似,已是远近闻名的美人。
余笙看见原本性情活泼的二妹余晴眼睛红红的,素来话少的三妹余婉更是有许多话要说的模样,就知道她们这几天没少担惊受怕。
两人连着几日给母亲侍疾,熬得眼下青黑,也是实在累得够呛。
余笙朝两人道:“三妹四妹这几日辛苦了。今日让飞红和王嬷嬷在母亲这里守着便好,你们回去歇歇。”
两人都不肯。
余晴道:“母亲病着,哪有我们歇着的道理?”
“听你们长姐的。”林氏摆了摆手,“这些天、咳咳……你们也受罪了。”
余晴还想再说什么。
余笙道:“去歇着吧,你们累坏了母亲也要心疼的。”
这下两姐妹不好再多说什么。
余婉道:“那我晚些时候再过来陪母亲。”
林氏点点头。
余笙道:“我在这陪会儿母亲,你们安心歇着,晚些时候你们要过来也白日夜里轮流着来,家里正是多事之时,你们可不能再累病了,还有紧要时候要用得着你们呢。”
余晴和余婉一听在长姐看来自己是能派上用场的人,顿时精神一振,齐声应道:“我们听长姐的。”
余笙向她们投去鼓励与赞许的目光。
两姐妹深吸一口气,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余笙在屋里陪着林氏坐了一会儿,说了些宽慰的话。
许久后,药童将煎好的药送来,余笙亲手喂林氏服下,看林氏喝完药精神不济,扶着她躺下歇息嘱咐飞红和王嬷嬷好生照看这才离开。
滴翠不知道什么时候找了过来,正在端着个托盘在廊下等着她,“大小姐,你一回家就忙得脚不沾地,这用午饭的时辰都过了,我去厨房让人下了碗面,你先对付两口?”
“你不说,我都饿过头了。”余笙摸了摸饿扁的肚子,心说难怪总觉得自己说话声音都轻了。
原来是饿的。
她这几天急着赶路,吃的都是干粮,一到家又忙的连口水都顾不上喝。
这会儿有碗热汤面吃也没什么可挑的。
余笙环顾四周,打算就近找个石桌坐下吃。
谁知滴翠刚把托盘放下,碗筷都还没来得及搬出来,就有小厮来报:“大小姐,空青回来了,还带回了两个怪人——”
空青是余笙派出去请鬼医的随从。
空青把人带回来了,爹爹就有救了。
余笙顿时眼前一亮,问道:“人现在在哪?”
“刚进大门。”小厮道:“那两人实在是太怪了,小的这才赶紧来通报一声。”
“不怪又怎么会自称鬼医?”余笙也顾不上吃面了,起身就出去迎人。
“什么鬼、什么医?”小厮挠了挠头,赶紧跟了上去。
这会儿已经是下午,阳光烂漫,笼罩着整个余园,绿荫树梢、假山楼台都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光。
余笙从此间穿行而过,衣袖翩然、裙袂飘飘,如同画中仙一般。
原本因为余家得罪了黎阳侯府而惶然不安的小厮婢女们,瞧见大小姐都心定了许多。
大小姐敢当众挥鞭痛打侯府纨绔,敢与盛怀瑾那样的少年天骄平起平坐,谈笑自若。
余家有大小姐在,倒不了。
众人不约而同地这样想着,做事不由得更加卖力。
余笙走到后花园的时候,就看见空青引着两个人过来。
小厮说他们是怪人,“怪”这个字着实形容地十分精准。
那是一对容貌不俗的男女,青年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坐在轮椅上,一袭白衣,五官精致、容貌俊美,右边额间还有一朵朱砂画就的桃花印,面上带笑,看似六畜无害的模样。
少女十五六岁年纪,黑衣黑裙黑靴,连束发的发带都是黑色的,一头长发却白如雪,她肤若凝脂,双眼用一根黑带覆住,是个瞎子的打扮,貌美且神秘。
断腿和瞎子,一个说方向,一个推轮椅,倒是一点也不耽误出行。
“大小姐,人我请到了,只是属下愚钝分辨不清真假。”空青上前行礼,说到这里很是羞愧。
鬼医的名头响当当的,但是真见过他们的人少之又少。
是男是女都说不清楚,更别提分辨真假。
不过余笙两年前曾在游历途中见过这两人,而且还将一根极其罕见的三百年人参让给他们,结下善缘。
因此这次爹爹性命垂危,才能让空青拿着亲笔手书去他们留下的可联络之处去寻。
只是,余笙当时认识他们的时候,这两人还好好的没瘸也没瞎,怎么两年不见……
她忍不住问道:“你们怎么搞成了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