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考试本应该是口答题。但就在考试前一个时辰,刘戌突然改了主意。
研好墨后执笔疾书。
“咚咚咚”,敲门声从外面响起。
“进”,刘戌没有抬头,随口说道。
“今日不是要给公主考试的日子吗?迟迟不见刘兄出来,就过来瞧一瞧,刘兄要是没有急事不如先放放,公主的事情要紧”
“本官正是在忙公主的事情,你来瞧瞧”,刘戌放下毛笔,双手托起卷轴吹了吹,递给来人。
来人疑惑接过,低下头快速扫过,而后不可思议的抬头,“刘兄要把口答改成笔试?”
刘戌是疯了吧?公主才多大就笔试!这要是公主答不上来传进皇上耳中……
“不错,能说明白不代表就能写明白,同理,会写不代表会说会认”
“不是,刘兄,你怎么想的?”,来人快步走到门口,警惕扫了一眼门外,反手关上房门,大步回到桌前,“刘兄,你可有想过此举是否妥当?”
“有何不妥?”,刘戌反问道。
“刘兄,公主才三岁多,你这……也太早了些,刘兄可曾想过要是公主答不上来传进皇上的耳朵里,到时又该如何是好?”
“你多虑了,皇上亲自带在身边教养的公主怎会目不识丁?”,换句话说要是公主不识字那他送给公主的医书公主又是如何做到对答如流的?
再说他只是把考题目写下来让公主看,并没有说要公主一个字一个字写下来啊!
“话是这么说,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时辰不早了,再不去就要晚了,本官先走一步”
刘戌起身把墨汁已经干了的卷轴卷好,放在药箱里,拎起药箱往外走。
“哎,刘兄,刘兄”,来人站在原地喊了两声,都不见他回头,双手紧握,一甩衣袖离开房间。
走出房门几步远后,脚步一顿,咬牙退回门口,关好房门。
要不是为了莺儿,想找个简便快捷的招儿,借刘戌的关系搭上公主,他才懒得来捧刘戌的臭脚。
莺儿是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邻家妹妹,也是他心悦多年的姑娘。
他比莺儿大了八岁,他一直想着混出名头再衣锦还乡去求娶莺儿。
不曾想他在太医院三年还是个平平无奇的太医!
更不曾想,莺儿的父亲因为升迁的原知县举荐从县丞一跃成了知县,让莺儿有了参选秀女的资格。
若是换做平常,七品知县之女不是没有办法偷龙转凤不入宫。
可坏就坏在,今年科举中了二甲的进士有一人正是出自莺儿所在的那个县。
要不是那人酒后失言,莺儿就不会被注意到……
面对莺儿的以泪洗面,他只能想办法让她被撂牌子,公主年幼,又是刘戌的学生,这是他能想到最快捷的办法,可刘戌的态度……
他在这里想方设法算计刘戌,那边的刘戌却是毫不知情。
“公主,这次的考试与以往较为不同,微臣把考题写在了卷轴上,这卷轴上还有一株微臣临摹的药材,微臣画的不好,只有几分相似,但就是这几分相似就很容易混淆,公主殿下要细细甄别才好”
刘戌边说边打开手中的卷轴,摆到桌面上。
洛菀凝听到这番话被他口中的药材图勾起了兴趣,视线落在卷轴上,从上到下仔细寻找。
“找到了”,洛菀凝看着卷轴上小小的药材图歪头打量,这画还真是简单粗暴。
“公主,可要现在开始考试?”,刘戌拿出一支沙漏问道。
“嗯嗯,这个是白芍,老师讲过白芍和赤芍的区别就是花色不一样”
“只是花色不一样吗?”
“老师讲过白芍和赤芍炮制方法不同,品种也不相同。赤芍是直接晒干,白芍要处理后才可以晒干入药”
“不错,白补赤泻,白收赤散是何意?”
“就是说白芍能补,重在增能量,养血调经、敛阴止汗;赤芍能泻,重在腾空间,清泄肝火、活血散瘀。白芍长于柔肝养血,而赤芍擅长祛瘀止痛,这是它们最大的区别,老师,我说的可对?”
洛菀凝歪头求表扬,这两味药材是老师特意交代过得,她的解释融合了古代和现代两种说法,更通俗易懂。
“公主所言丝毫不差,公主对药材的灵性是很多学医之人都难以达到的。三希堂,文渊阁,还有藏书阁内都有许多孤本典籍,公主虽年幼还看不懂太高深的医书。但书中的草药图公主可以瞧一瞧,虽难得一见,多认一些总是好的”
皇家内院珍藏的孤本,世人终其一生都无缘一见。
公主聪明有灵性,天生的医者。
公主若是真能参悟老前辈们留下的孤本,说不准那些被埋没的珍稀药材,都会有见光被世人熟知的那一日。
刘戌除了考题都是之前学的这本医书中的,为了能早点学下一本书,洛菀凝回答的很认真,回答的同时她又小心避开雷点,小心藏拙。
考试的时间是半个时辰。
考完试洛菀凝就和老师告辞,去养心殿正殿找爹爹。
“凝儿考完试了?考的如何呀?”,洛锦晟放下毛笔,看向女儿笑着问道。
“老师说明日起可以学新的医书了”
“哦?真的?凝儿这般厉害,看来是真要把刘戌会的那些本事全都学到手呀,好,好啊,不愧是朕的女儿,就是聪慧!”
洛锦晟心中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乐的哈哈大笑,刘戌的本事凝儿要是真的都能学到手,那刘弘海还远吗!
“爹爹,您忙完了吗?”
“凝儿有事儿?爹爹不忙,今日的奏折还没送上来呢”,洛锦晟随口说道。
被洛锦晟嫌弃堆在柜子里的奏折:???那我们是什么?
“凝儿刚刚进来时看到爹爹在写字,爹爹写完了吗?”
“凝儿说的是这个啊!爹爹在出考题,听周路说凝儿今日考试,爹爹就想起今年科举中榜的状元、榜眼和探花,他们都放到了翰林院纂修史书,了解地方志,如今已经过去数月,该给他们来一次考核选出合适有上进心的人外放做官了”
洛菀凝看着桌上写一道题空一大片的纸张呆呆的眨眨眼睛,还有些没回过神,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考题是这样出的。
全是分析题和时政小论文的卷子很枯燥吧?
“爹爹,这些地方留着是做什么用的呀?”,洛菀凝指着大片空白的地方“疑惑”问道。
“爹爹出的题多数事关地方,他们若是真的像他们殿试时说的那样有抱负想干番实事,就会用心研读各地的地方志,爹爹出这些题就是想看看他们对地方志上的记载熟悉了多少”
不用心研读之人自然不会熟悉地方志中的记载,更不会用心去辨别他当日在大殿上说那些话的含义。
“爹爹,空出这么多地方,若是他们答不出来这些纸张不是都浪费了吗?为什么不换一种问法呢?”
“嗯?换一种问法?怎么个换法?”,洛锦晟一愣,古往今来考题试卷一直是这样出的啊!
“爹爹,今日考试时老师画了一株药材来考,那是一种和另一种药材很相似的药材,老师说越是相似才越容易认错混淆,对医者来说就越是一种考验”
洛锦晟把这番话在心底过了一遍,眼睛一闪,相似才容易记错混淆?
“凝儿,爹爹问你。要是让你出题,你想怎么出呢?”
“要是让我出的话,就在下面写几个相似的答案,让他们选。爹爹考的是书中的内容吗?爹爹可以把想考的话写一半。让他们补另一半呀!这样纸张就省出来了呀!”
“凝儿说得有理,爹爹再想想”,洛锦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女儿说的不错,要是真的把他说的话记在心里,自然就会熟读地方志,既然熟读,书中写的重点就该铭记在心才对!
此时,在翰林院书阁架子上翻找地方志已经猜出考题并有几分把握写好小论文的几人还不知,因为公主殿下的一番话,把他们想要投机取巧的美梦彻底粉碎。
夜色一点点降临,宫中下值的侍卫,太医们陆续离宫。
“老爷,您回来了,今日来了一个姑娘,手里拿着老爷的牌子,说是有急事要见老爷”,开门的小厮禀告道。
“人呢?”,文子明心中大惊,连忙回身搜寻猜想中的那抹倩影。
能拿他牌子的人只有……
她怎么能这般胆大,这个时候来寻他,要是被人看到,后果不堪设想!
“小的见她着急,就找来了管家,管家说留一个姑娘在门外站着对您名声不利,就把人带进府中去了”
“知道了,这件事不许对外人提起,听到没有”,文子明低声警告完,快步走进府里。
小厮扫了一眼门外,关上大门。
正房堂屋外,一身丫鬟打扮的女子两手紧握,来回踱步。
看到从远处走近的人影后,急忙迎了上去。
两人都在往前走,距离越来越近。
文子明看到一身丫鬟衣着心里松了一口气,不是她就好,不是她就好。
这口气还没落下呢,下一瞬他就瞧见了女子摘下帷帽的脸。
心里一慌,大步上前拽住女子的手腕,把人拉进正房堂屋,反手关上房门。
“莺儿,你怎么来了?”
“子明哥哥不想让莺儿来吗?”,柳莺儿半仰着头,眸中透着伤心,眼泪在眼眶里转,执着的不肯掉下来。
“莺儿,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怎么会不想让你来呢,我巴不得能日日看见你”
“可是刚刚子明哥哥的样子不像是想让莺儿来的样子”
文子明看到站在自己对面的姑娘委屈低头擦泪,心里一慌莫名有些烦躁。
“莺儿,你要相信我,我怎么会不想让你来呢!是,我刚刚语气不好,我给你赔不是!现在这么敏感的时候,你怎么出来的?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我和丫鬟换了衣服偷偷出来的,我不想再在房间里等消息了!子明哥哥,再有两日就要终选了,我不想入宫,你答应过不让我入宫的”
“莺儿,你是被留了牌子的秀女,想要你在最后关头落选不是那么容易的,你要给我想办法的时间啊!”
“那我怎么办,呜呜呜,我在京城就只认识你,只有你这一个靠山,你要是不管我,我怎么办,呜呜呜”,柳莺儿用帕子蘸了蘸眼角,赌气似的背过身。
“莺儿,你别哭啊!”,文子明见她这个样子似是又看到了从前的莺儿,伸出双手握住她的胳膊把人转过来,手忙脚乱的哄着。
“子明哥哥,你说过会娶我的,要不你今晚就娶了我吧,破了身我就不用入宫了”
“胡闹”,文子明瞳孔急骤收缩,连忙拽开门看向四周,掩饰心里的意动。
他不能那么做,莺儿被她爹娘宠坏了才会这么单纯想什么说什么,他不能那么做。
“子明哥哥~”,柳莺儿拽住文子明的衣袖一下一下晃悠。
“莺儿,你别这样!我是说过要娶你进门,但眼下你我并无婚约在身,怎能有男女之事!这不是什么好办法,你再等等,等你终选之前我定会想到办法让你落选的,明日我就去找媒婆,等你一出宫就去你家说亲”
柳莺儿看到他闪躲不敢看自己的眼睛唇角微微勾起,但很快就消失不见,快的让人以为是出现了幻觉。
“多谢子明哥哥”
“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说谢字么!我让人送你回客栈吧,你穿着丫鬟的衣裳却又戴着帷帽,这帷帽一看就是小姐们才会戴的,你这样出去更惹人眼”
“我,我没想那么多,就是心里怕的厉害,脑海里出现的都是子明哥哥的身影,睁眼闭眼都是子明哥哥,心里就像有什么在挠一样一刻都等不了,和丫鬟换了衣裳就出来了”
柳莺儿两颊泛红,低下头抠着自己的手指。
文子明听到她这番话热血上涌,回神再看到她这娇羞的样子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把人搂进怀中……
两人抱着抱着不知怎的屋里的油灯突然就灭了。
屋内就只剩下从外面透进来的一点月光。
“子明哥哥”
“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