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冯晚禾见多识广,在看到赵国安那张满是伤疤的脸时,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男人的脸上爬满了像是蜈蚣一样的伤疤,纵横交错,以至于要仔细去看,才能勉强辨认出对方的眉眼位置。
若非他穿着军装,就这副模样,只怕是要吓哭女孩子的。
“邵元光,你又在吹什么牛?”
赵国安慢慢走过来,咧嘴笑得时候,脸上的伤痕也跟着扭曲起来。
他先是走到冯晚禾面前,细细打量了会儿,忍不住笑了。
“哟呵,这不是薛战城的心上人嘛!”
听到这话,邵元光兴奋起来。
“论过目不忘的本事,还得是我国安大哥,当年就那么瞥了一眼照片,现在仍然一眼认出来,厉害厉害!”
赵国安失笑,抬脚在邵元光屁股上踢了一脚。
“滚远点,少踏马给我戴高帽,老子不吃你这一套!”
冯晚禾不说话,却从赵国安与邵元光的交谈里听出了些许端倪。
赵国安与薛战城是认识的,而且交情匪浅,甚至薛战城还给赵国安看过她的照片!
不等她回过神来,只见赵国安已经上前,主动伸出了那条健在的胳膊。
“你好,我是薛战城的战友,那小子没少提起你的大名,别说我,估计整个团都知道你的存在!”
冯晚禾有些羞涩。
她忙伸手与赵国安握手,在触及男人手背上凹凸不平的伤疤时,手指微微颤抖。
“吓到你了,实在不好意思!”
赵国安平静收回自己的手,声音也很是淡然。
即使他的脸上布满纵横交错的伤痕,可冯晚禾却仿佛能看到那伤疤之下的温和笑意。
“这个……小妹妹怎么哭了呢?”
一扭头,只见站在冯晚禾身边的刘茜茜眼眶蓄满了泪水,可着实给赵国安吓了一大跳。
“邵元光,你欺负人家小姑娘了?”
听到这话,邵元光差点跳起来,嗷嗷叫着替自己澄清。
“没有!我是那种欺负女孩子的人吗?再者说了,刘茜茜是嫂子的好朋友,我说话都得轻声细语,哪里敢欺负?”
顿了顿,邵元光忽然拊掌。
“卧槽,我知道她为什么哭了!”
指着赵国安一脸的伤疤,邵元光撇嘴说道:“肯定是你,你这一脸坑坑洼洼,给人小姑娘吓坏了呗!”
他还不忘补一刀。
“嗯,你忘记去年咱们团举行家属联谊会时,你吓哭了十几个小朋友的光荣事迹吗?”
若是从前,冯晚禾必定阻止邵元光这么胡说八道。
赵国安已经负了伤,怎么还能揭他伤疤,故意替他受伤的事呢?
这不就是往英雄伤口上撒盐吗?
可身边有三哥褚昊的例子,又有薛战城曾经说过的话,冯晚禾反而觉得,邵元光与赵国安这样稀疏平常的聊天说笑,反而才是仁慈。
每一个英雄,都不需要别人的怜悯与同情,更不需要这个世界的另眼相待。
他们不后悔曾经的选择,再给他们重新选择的机会,他们依然会赴汤蹈火牺牲自己。
反倒是刘茜茜忍受不了邵元光拿赵国安伤疤开玩笑。
她看着赵国安满身的伤疤,看着他那条空荡荡的袖管,她不懂他为什么还能笑得这么爽朗与开心。
他难道不自卑吗?
他难道不绝望吗?
他难道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吗?
思及至此,刘茜茜一把推开了邵元光,将赵国安挡在自己身后。
“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拿别人的伤疤开玩笑?他是你的战友,你……你不能这么嘲笑他!”
邵元光猝不及防,险些被刘茜茜推翻在地。
甚至还幸亏冯晚禾扶了一把,他才没把脸丢到姥姥家。
反应过来,邵元光与冯晚禾面面相觑,二人忽然就笑了。
“我踏马……国安大哥,以后不能再随便欺负你了,瞧瞧,你现在也是有人罩着的选手了!啧啧……”
赵国安显然也有些错愕。
但很快,他的眼神又恢复了温柔与平静。
“小姑娘倒是很勇敢嘛,邵元光上个月刚拿了全团格斗冠军,你一巴掌掀翻冠军,勇气可嘉,勇气可嘉啊!”
赵国安细细打量着刘茜茜,笑着说道:“小姑娘,谢谢你保护我!”
“你……你不要在乎别人怎么看你,生命很珍贵,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刘茜茜嘴巴很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赵国安,甚至她自己还是个满心疮疤、走不出困境的受害者,现在却竭尽全力去安抚与自己同病相怜的人。
冯晚禾用心疼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好朋友,却又觉得有一丝丝欣慰。
这个傻丫头哟!
刘茜茜这番话,让赵国安的心瞬间变得柔软。
他父母双亡,弱冠之年弃笔从戎,人生最美好的光阴都留在了部队。
负伤之后,战友们也从未将他当做病人,依然与他大大咧咧开着玩笑,他也坦然接受,觉得那样甚好。
直到此刻,一个娇娇软软的小女孩挡在他面前,呵斥着邵元光,像是张开翅膀保护幼崽的鸡妈妈。
他觉得有点好笑,心底又有种道不出的温情在涌动。
原来,抚慰一颗受伤的心灵,还有这样柔情的方式,不像他那些傻乎乎的战友,只知道拍着他的肩膀说什么“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之类的蠢话。
诚然老子不怕死,但好歹老子还活着,你们这么安抚一个伤员,踏马的合适不?
邵元光是个人精。
他那双鬼鬼祟祟的眼神里透露着精明与兴奋。
本来他只是奉命带着冯晚禾与刘茜茜瞎转悠,顺便见见部队的强人,还帮刘茜茜解开心中的死结。
她那点坎坷算什么?毕竟四肢健在五官正常对不对?
说句不好听的,她的经历比起赵国安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结果好家伙,这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虽说他没谈过恋爱,接触过的女孩也屈指可数,但这不妨碍他有一双慧眼呐!
有戏!
刘茜茜和赵国安肯定有戏!
思及至此,邵元光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冲着冯晚禾说道:“嫂子,我老大找你有事,不然那个啥,让赵国安陪着你同学再继续参观,咱们先走?”
冯晚禾又不傻,自然明白邵元光的意思。
她正要点头说好,只见赵国安抢先一步开口。
“我还有事,没法子陪小姑娘玩耍!”
他的表情微微有些冷,语气里带着疏离。
“我先走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