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晚禾被秘密送往部队医院。
她从头到尾没喊一句疼,可却查出身体多处骨折的重伤。
梅月棠一直被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发生过什么,哪怕进了医院,她还以为是两个当兵的儿子又在训练中受了伤。
作为军属,她早就习惯这些了。
直到看见霍江鹤与向焱推着个浑身是血的人儿从B超室里走出来,梅月棠忽然就动不了了。
与她一起的周玉萍也被吓得不轻。
二人互相搀扶着,半晌还是周玉萍结结巴巴开口。
“那人……活着吧?”
心中明明有答案,明明猜到躺在床上的人是谁,可那样的惨状,让她们不敢面对,不敢承认,心存最后一丝侥幸。
“妈!”
冯晚禾看到母亲的身影,她心中的委屈瞬间涌上来。
哪怕孩子长大了,哪怕孩子已经强大到能展翅翱翔了,可在妈妈面前,依然是受了委屈就想哭的小孩子。
只叫了一声“妈”,冯晚禾就说不出话。
她抬起沾满鲜血的手,哽咽喊道:“妈妈,我好痛啊!”
梅月棠捂住了嘴。
她踉跄奔过去,甚至因为脚步太匆忙而重重摔了一跤。
顾不上摔疼的膝盖,手忙脚乱爬起来,梅月棠扑到床边,颤抖着胳膊握住了女儿的手。
“妈妈在!小禾,妈妈在呢!”
冯晚禾起初只是低低哽咽,当握住妈妈的手时,当妈妈的眼泪落在她脸上时,那些盘亘在内心的害怕,那些不断在脑海浮现的恐怖记忆,疯狂向她袭来。
她的哭声一点点变大,到最后,几乎是嚎啕大哭。
一声声叫着妈妈,一声声喊着我害怕,几乎揉碎了当妈的心。
周玉萍也抹着眼泪。
“咋回事啊?怎么伤成这样了?”
她看着霍江鹤与向焱问道,眼神里满是心疼与担忧。
兄弟二人没法子回答。
按照纪律来讲,这也属于军事机密,在没有上级授意的情况下,不得对任何人泄密半个字,哪怕是亲属。
周玉萍看到这兄弟二人为难的样子,就猜了个大概齐。
得,肯定是执行什么任务呢!
但不对啊,冯晚禾又不是他们部队的人,这任务与她有什么关系?
正说着,只见薛长卿与冯德彪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检查结果怎么样?”
冯德彪沉声问道,神情很是平静。
向焱把医生的话重复了一遍。
“右侧肋骨断了四根,左侧肩胛骨也骨折了……”
一向爱女心切的冯德彪点了点头,淡声说道:“问题不大,好好接受治疗,还有就是务必做好保密工作。”
周玉萍听着不对,一把拉住自己的丈夫,语气有点冲。
“怎么个意思?小禾帮你们执行任务了?她被坏人盯上了?”
薛长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用眼神向冯德彪求救。
这边,梅月棠也已经冷静下来。
她站起身来,盯着冯德彪,眼神很骇人。
冯德彪不敢看妻子的眼睛,可为了接下来的计划顺利执行,他还是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经过告诉了妻子。
“也就是说,当时小禾在招待所门口,其实你们大可以拦住她的?”
梅月棠的声音在颤抖,让冯德彪有点心慌。
“我们的人赶到招待所时,正好看到小禾进门,是,拦确实能拦,可一旦拦了她,就要打草惊蛇前功尽弃。”
冯德彪还是那句话。
“地方公安同志已经为了这个机会,牺牲两名同志了,我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
在梅月棠愤怒的眼神注视下,冯德彪说不出后面的话。
“因为进去的人是我女儿,所以你就以大局为重了对不对?”
梅月棠颤抖着声音说道:“如果进去的是普通老百姓,你们是不是就改变策略保证老百姓的人身安全了?”
“凭什么?我问你凭什么?做你冯德彪的女儿,就得承受这些不属于她的责任吗?如果是这样,我宁愿和你没关系!”
一想到冯德彪眼睁睁看着女儿进了虎狼窝,一想到女儿差点丧命,梅月棠的心里就充满了愤怒和痛苦。
外人眼中,高干子弟各个儿都是吃香喝辣呼风唤雨,享受着最好的资源,于是外人就怒啊,就骂啊,就诅咒高干子弟不得好死。
可实际上呢?
在特殊年代里,军区大院里的男孩,但凡是身体允许,绝大多数都去当了兵,都奔赴在祖国的最前线。
去看看烈士陵园的墓碑吧,数一数有多少对父子一起长眠不醒!
梅月棠盯着冯德彪,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抽了冯德彪一个耳光。
“你不配做父亲!”
冯德彪没有动,他受下了妻子的耳光,这是一个不称职父亲该得的惩罚,甚至比起女儿受到的伤害,这个耳光太轻了。
“妈!”
看到母亲失控抽了父亲耳光,冯晚禾不顾自己受伤,挣扎着就要坐起来。
周玉萍忙将冯晚禾摁住,上前拉着梅月棠。
“月棠,你吓到小禾了!”
梅月棠擦去眼中的泪,愤怒看了冯德彪一眼,这才折身返回到女儿身边。
“小禾,我们不做什么大院子弟了,我们不做什么首长千金了,妈带你们兄弟姐妹几个离开这里,我们做老百姓!”
冯晚禾握住母亲的手笑了笑。
她看着父亲,轻声问道:“爸,当时你们赶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救刘茜茜了,是吗?”
事已至此,她最在乎的一个问题就是,父亲是否为了执行任务故意看着刘茜茜受辱。
冯德彪点了点头。
“对方出现的时间和地点不在我们的预料中,从确认他的身份到我们安排人员布控,已经是傍晚。”
他沉声说道:“我们根本不清楚403房间里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刘茜茜与对方有这样的牵扯。”
其实悲剧本可以阻止的。
刘茜茜的警惕心但凡强一些,便知道孤身一人去见陌生人、尤其陌生男人的危险后果!
若是她头脑冷静不被爱情迷惑,哪里能深陷虎穴呢?
甚至要说追责,也是刘茜茜的任性与无知连累了冯晚禾,甚至给薛战城的卧底工作造成了许多麻烦。
可她已经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血的代价,追责没有任何意义。
“刘茜茜被送去地方医院妇科进行治疗,没有什么生命危险,最重要的是心理伤害很严重,怕是需要很漫长的时间去恢复。”
冯德彪知道女儿的牵挂,于是主动说道。
看着父亲的眼睛,冯晚禾轻轻“嗯”了声。
她抓住母亲的手说道:“妈,这是我心甘情愿的,我在踏入那个招待所时,就已经有不好的预感,哪怕当时父亲阻拦,我也不会退缩的。”
“爸爸总说,这世上没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人替我们负重前行,都是人生父母养,凭什么要让别人牺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