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军仓抵达医院的时候,远远就看到自己曾经教过的学生整整齐齐站在大门口。
不光有现在的高三七班十多个学生,还有二十来个极为眼熟的学生,显然都是他带过的。
看到党军仓下车,学生们乌泱泱涌过来,七嘴八舌叫着“党老师”。
“党老师,你记得我吗?我是去年毕业的!”
“党老师,我都毕业三年了!”
“党老师,还有我,我大学都毕业啦!”
……
大家簇拥着党军仓,你一句我一句介绍着自己,生怕自己的老师忘了自己。
党军细细扫过每一个学生的脸庞,然后准确叫出了每一个人的名字。
“你小子当年是咱们学校出了名的打架王,现在怎么个情况?改邪归正当兵了?”
“还有你……我记得你啊,是你给我背上贴了纸条,上面写着‘王八’两个大字,我背着那纸条整整一下午!”
“哎哎哎,这不是86届的校花嘛,听说你复读一年,考上传媒大学做明星?”
……
这一瞬间,无疑是党军仓人生最骄傲辉煌的时刻。
他被自己教过的孩子们围住,他们不再是曾经针锋相对的关系,而是像久违的朋友一般,肆意谈笑回忆过去。
终于,党军仓想起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你们这……干啥来了?”
薛占平举手说道:“报告党老师,他们都听说您女儿来医院治病,所以赶过来瞧瞧,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不等党军仓拷问,薛占平已经主动招供。
“是我给几个关系要好的同学说了这事儿,然后消息就散播出去,我也没想到您这么有号召力,这短短一晚上,就召集了这么多学生!”
有人笑着说道:“还有不少人正在赶来的路上呢!当然,也有实在回不来的,也让我们带话说,只要能力范围内,一定要帮党老师!”
甚至有性格直爽又不差钱的学生,从口袋里掏出钱就往党军仓怀里塞。
“你们这都是干什么呢?别闹,都别给我胡闹!”
厚厚一摞钱塞进党军仓怀中,他被吓了一大跳。
他有生之年可都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钱啊!
“你们的好意我都心领了,当现在还没见医生,还不知道阿宁的病能不能治,你们给我钱做什么?收回去!都收回去!”
党军仓把钱还给那几个有钱学生。
这就是党军仓独有的人格魅力。
若是他自私一些,大可以趁机收下学生们送来的钱,就算女儿的病没得治,他也能用这一笔钱改善生活。
可他没有!
他始终秉持着做老师的风骨与良知,身体力行的,为在场学生们上了一节道德课!
“你们能在毕业后记住我,能在老师需要帮忙时挺身而出,我已经很欣慰了,不枉我费唾沫骂你们那么多次!”
党军仓眼神里满是欣慰。
“也谢谢你们能不记仇,你们是其他人眼中的问题学生,是最不受待见的那批人,我也没少打过你们。”
有个学生大声说道:“可只有您没有看不起我们,只有您没有放弃我们,您打我们,也是恨铁不成钢,我们都懂!”
这番话,无异于是对一个老师最好的抚慰。
党军仓的眼眶里涌动着泪光,重重点头,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还是冯晚禾开口说道:“大家还是在外面等等,我们先带阿宁去找医生看病,一有结果,就会通知大家的。”
“当然,如果有需要大家帮忙的,也一定会说的。”
听到这话,几十号学生不约而同让出一条路,眼神中带着祝福,目送党军仓牵着女儿的手进了医院里。
声势浩大,许多路人也驻足看热闹。
“那个男的是干什么的?排场这么大?快赶上大首长了!”
“听说就是个专门带差生班的高中老师,这些都是他教过的学生,特意赶来帮忙的!”
“哎哟,那这老师一辈子可真是值了!”
……
党军仓听到这些议论,他抬头看着天空,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
什么叫有意义的人生?他这就是有意义的人生!
党安宁牵着父亲的手,那双灰蒙蒙的眼睛里似乎带着崇拜的光。
“爸,你好厉害啊!”
听到女儿的话,党军仓的眼泪差点没忍住。
他不过就是个寂寂无名的普通男人,一个耐得住平庸的小老师,一个没什么本事的父亲。
可现在……
他的学生对他尊重爱戴,他的女儿以他为荣。
就如那路人所言,他这一生,值了!
给党安宁诊治的眼科教授时薛战城专门从外地请来的。
因为名气很大,连军区医院的眼科医生都纷纷过来请教学习甚至瞻仰膜拜。
一进门,教授先是看了薛战城一眼,旋即将视线落在冯晚禾身上。
“老爷子专门给我打了电话,说病人是他未来孙媳妇老师的女儿,让我必须使出浑身解数来治病,否则他可是要找我麻烦的!”
一听这话,薛战城笑着打趣。
“瞧,我这就没落好,明明是我四处奔波联系请到您,结果老爷子一通电话打过来,嘿,没我什么事了!”
教授笑着说道:“军人嘛,都是默默奉献不求功名的人,大公子,军人的格局得大!”
这话堵到薛战城没法反驳。
他笑着捏了捏冯晚禾的鼻子,说道:“听到了没?我爷爷把功劳都算在你头上咯,你回头该怎么报答我?”
冯晚禾一本正经说道:“报答?不然我给你唱首歌?”
一听这话,薛战城失笑。
“算了,别人唱歌要钱,你唱歌要命,在五音不全这一点上,你随我!”
诊室里的气氛变得轻松许多,只见教授冲着党安宁挥手,温和说道:“来,小姑娘,坐下来,我看看你的眼睛!”
随着教授开始诊治,房间里变得安静。
教授详细询问了党安宁的病史与症状,又根据之前在其他医院做过的检查,大致推断出了党安宁的病。
温洳像是抓住稻草的你溺水者,声音都在哽咽,浑身都在颤抖。
“医生,您看……我女儿的眼睛还能治好吗?”
教授沉思许久,抬头看着党军仓夫妇说道:“有希望,而且希望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