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晚禾之前曾在薛战城面前提及过,想在能力范围内帮班主任的女儿治病。
她本想等高考完与父母商量,看看是否能找个眼科方面的专家,给党军仓的女儿进行治疗。
结果没等她与父母说自己的想法呢,薛战城已经默默安排好了一切。
他动用了薛家老爷子的私人关系,找了个极为有名的眼科教授,安排了周二的会诊。
冯晚禾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薛家老爷子薛惟松的默许,别说薛战城,就是薛长卿也没法子动用老爷子的人脉!
足以可见,薛家老爷子对冯晚禾的喜欢。
冯晚禾迫不及待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班主任党老师。
于是第二天下午,她与王蔷薇骑还有薛占平三个人,拎着东西去了趟党军仓家中。
黄油饼干,大白兔奶糖,还有好喝的果汁,装了满满一大兜。
党军仓住在学校的家属楼。
这栋年代久远的筒子楼夏天热冬天冷,这些年经济条件尚可的教职工们都已经陆续搬走,去外面买了商品房住。
因此,冯晚禾等人踏进这筒子楼时,里面一片沉寂。
一上楼,那种潮湿闷热的感觉就涌来,才爬上二楼,冯晚禾已经浑身湿漉漉。
按照周玉萍给的地址,他们爬上四楼,找到了党军仓位于走廊尽头的家。
敲了敲门,只听屋里传来小女孩稚嫩的声音。 “谁啊?我爸爸和妈妈不在家!”
冯晚禾温声说道:“我们是党老师的学生,高考结束想来看看他,请问党老师去哪里了?”
“他和我妈去外面摆摊了。”
小女孩的声音似乎近了些,应该是走到了门口。
“我爸想给挣钱给我治眼睛,但其实……根本就治不好,我对他们说算了,我不治了,让他们重新再生个健康的孩子。”
小女孩隔着薄薄的门板喃喃开口,语气里带着不属于她那个年龄的成熟与沉重。
“你们是我爸的学生,你们也劝劝他,不要在我身上耗费金钱和时间了,我不值得!”
这话让冯晚禾的心有些疼。
什么叫值得?什么又叫不值得?
每个孩子都是父母的宝贝,不管健康还是残缺,都是父母想要拼尽全力呵护的啊!
一时之间,几个年轻人的心都格外沉重。
党军仓在学校里,从来都是笑眯眯的,镇定自若无欲无求的样子,很是佛系。
谁能想到他竟背负着这样沉重的担子呢?
薛占平一想到自己曾经总是闯祸,总是让班主任头疼到不行,甚至还加班加点处理他的破事儿,他就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
“我妈妈在学校附近的市场摆摊,你们去那里找我爸就行,我……我就不请你们进来了!”
小女孩轻声说道:“你们别因此看不起我爸,在外人眼中,他可能是个没本事的男人,可在我心中,他是全天下最好的爸爸!”
“我们不会看不起我们的老师,我们很尊重他,很钦佩他!”
冯晚禾隔着门板说道,语气真挚又温柔。
一行人转身下楼准备去市场找党军仓,结果刚走到家属院外,就碰上推着三轮车归来的党军仓夫妇。
不像在学校时的干净与爽朗,此时的党军仓穿着破旧的衣服,身上满是污渍,甚至脸上都因为流汗的缘故,而出现一道道黑印。
看到自己的学生时,党军仓愣了一愣。
当很快,他就笑着说道:“你们几个兔崽子,从哪里摸到我家地址的?”
“我妈给的!”
薛占平还是像以往的嬉皮笑脸,他说道:“我想来拜访您,想感谢您的教导之恩,这不,就缠着我妈要了地址。”
“你可拉倒吧,就你还能感激我的教导之恩?高中三年,我没少收拾你,你不记仇报复我就算不错了!”
党军仓笑着揶揄几句,转身给自己的妻子介绍这帮孽徒。
“我学生,这个顶漂亮的女孩叫冯晚禾,这个臭小子是薛占平,这个……诶,王蔷薇,你的红头发呢?”
被点名的王蔷薇摸了摸自己利落的黑色短发。
“染回去了!”
她笑着说道:“冯晚禾带我去军区大院的理发店弄的,党老师您知道吗?军区大院里真的超好,里面有理发馆,有商店,还有食堂和学校呢!”
提及自己这几天在军区大院的感受,王蔷薇忍不住唏嘘。
“从前我以为自己算是见过世面的人,等进了军区大院我才知道,这世上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要不是冯晚禾,我这辈子恐怕都见识不到高干子弟的世界!”
党军仓笑。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总是苦口婆心劝你好好上学了吧?对于普通人来讲,高考是你们鱼跃龙门的唯一机会!”
这世上没什么公平可言,有人生下来就是高高在上的大院子弟,有人生下来则是温饱都保障不了的穷人。
高考,将这些原本不在同一个世界的人聚集在一起,同一个起点,同一个标准,谁能跳过去,谁就是赢家!
一切都靠成绩说话!
顿了顿,党军仓说道:“走吧,都别傻站着,过来帮忙推车,完了去家里坐坐,你们师娘的厨艺不错,晚上在我家吃!”
党军仓的妻子姓温,叫温洳,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村妇女。
二人当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婚,党军仓却从未因为自己是文化人就对妻子有任何嫌弃与蔑视。
相反,他很是怕老婆。
温洳笑得一团和气,领着丈夫的学生们上了楼。
冯晚禾一进门,就看到一个长发及腰身材纤细的小女孩坐在窗边,伸手探向外面,像是感受着太阳的温度。
听到动静,小女孩回头,那双眼睛除了没有光之外,与常人并无异。
“阿宁,你爸爸的学生来了,快叫哥哥姐姐!”
温洳笑着上前,牵起女儿的手,将她带离燥热的窗边。
“哥哥姐姐,你们好!”
党军仓的女儿叫党安宁,今年十四岁。
从温洳的描述中,冯晚禾得知党安宁起初是能看见东西的,七八岁的时候忽然就发了病,视力飞快退化,最终成了盲人。
“怎么不想治呢?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就为了给她治病,可就是……不见好啊!”
看着师娘眼中的泪,看着党老师紧皱的眉,冯晚禾开口说道:“党老师,我们给您女儿约了个很有名的眼科教授,周二,也就是明天上午,您带着她去军区大院的眼科门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