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说的话怎么能不令她动心?自从脱离流浪的生活后,她一直在陆家人的关爱、呵护下成长,这六年脱离保护壳的日子她过厌了!但是人终究无法回到过去,她经历过的事永远无法抹去。如果当初他没有离家,而自己也不顾一切的选了他……一切都将会是美好的。而今世事全非,她不会再把一个不洁的身躯交给任何人,即使是她的寻哥。
下山时,李文熙并没有要陆长寻背那些砍好的木料,他这才明白,原来她沿路所做的记号是为了给挑夫认路用的,他不得不佩服她体贴身边人的用心,也给了那个穷困的挑夫一个工作的机会。
“娘,你回来啦!”
一进门就见雨霓裹着脚坐在门槛上晒太阳。她的旁边则是也裹着脚的室隆,两个人看起来像是难兄难妹。室隆没有闲着,他手上拿着细细的木棍和刻刀,正在做木工。
“小姐,回来啦!”他没起来迎接,仍忙着手上的事情。“那些木料我还是请张牛帮我们送下山,明天中午到。”
“太好了,多谢公子帮忙。”室隆对石铁风投以感激的一笑。
“用不着客气。”陆长寻不免有些心虚,看来他的脚可能还要一阵子才能痊愈。
“雨霓,我们进去。”李文熙蹲在雨霓面前,想抱起她。
“我来。”陆长寻放下背筐,二话不说就抱起雨霓竟直接回她的房间。“熙儿,路上我跟你提的事,你考虑得如何?”
他要她跟他回京,既然她和大哥已经没有瓜葛,他一定要带她走,否则他何苦到现在仍是孤家寡人一个?
雨霓好奇的看着两个大人,不懂陆长寻口中的熙儿是谁。
“我们出去说。”顾忌女儿在场,李文熙率先离开雨霓的房间。“我想我没办法跟你走。”她哀愁的眼直视着陆长寻。
“为什么?”他轻轻的执起她的小手握着,不能接受这样的答案。
“湮湮。”李文熙只缓缓道出她恩人的名字,心里也是万般无奈,并且开始回想起那一段不堪的过去。虽然只是一段短短的时间,但已经足以在她的心里刻划出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痕!她的手脚不由自主的发抖着。
“湮湮?湮湮什么?她不关我们两人的事。”他才不管什么湮湮,之前他已经放弃了一次,这一回要他再放手是不可能的。
“怎么会没有关系?她是我的恩人。”她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不随着身体颤抖。他难道不知道,问题不在于湮湮一个人,而是提出湮湮就如同在说她那一段不堪的过去。
“是恩人又怎么样?你告诉她所有的事情,所以她不准你回到我身边?”她还是有本事把他逼疯,她应该明白再也没有任何人,事可以阻止他们两个在一起。
“没有。”湮湮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那还有什么问题?”她为什么不一次把事情说个清楚?陆长寻蹙眉看着她。
一定要她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吗?那是她心里永远的痛啊!“我没办法忘记我的恩人,因为如此,我也无法忘记我的过去,我曾经是个……在青楼谋生的女子。”一个丑陋却是最贴切的说法,她虽然不卖身,但到底在妓院那种地方待过。眉头锁紧却露出讽刺的微笑,李文熙开始觉得自己要站不稳了。
陆长寻不忍的一把搂住摇晃的她,她又露出那种让他感到陌生的笑容了,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想?怎么可以……
“一切都已经过去,别再想了。”听她这么说,看她这么笑,他的心比她更痛,比她更觉得罪恶。“我不在乎,这些事我早就知道了,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我凭什么跟着你!”说到自己心里最痛、最害怕的一件事,她变得软弱,积蓄多年的泪水终于掉了下来。
“不准你有这样的想法。”陆长寻摇晃着执迷不悟的李文熙,为什么她总要往角落里钻,弄得自己找不到出路?
“那是事实,更的是我是杀人凶手,杀人凶手……”她的手胡乱挥舞.神智有些下清,企图用身体去撞墙。
“啪”一声,响亮的巴掌打在李文熙的脸上,陆长寻不得不这么做,她看起来就像疯了一样!李文熙摸着火辣辣的脸颊。他这一巴掌把她从过去痛苦的回忆里拉了回来,但她已经筋疲力尽。
“就算你杀了人,那也不是你的错,要怪应该怪我,是我逼你走上那条路的!怪我、苛责我,不要对你自己那么残忍,陆长寻扶李文熙坐到椅子上,自己则惭愧的跪在地上,把头埋在她的膝盖上。她杀了人?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杀人,但是一切皆因他而一起。他该负责任,而不是由她来承受这个重担。
李文熙泣不成声,离开陆家后,她第一次崩溃……
“我不……能……跟……你……走。“喉咙的哽咽让她一句话断断续续讲了好久才讲完。
“不,我毁了你这几年的生活,你的后半帮子让我来弥补!”他的额头抵着她的,让她看见他眼底的真诚,他已经词穷于怎么劝她跟他走。“我不在乎你曾经做过什么,我只在乎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她知道他是真心的,知道他的话可以信赖,但是她怕回到了京城会被人认出来,会被人发现她是杀人凶手。激动的情绪慢慢平稳下来。她必须冷静,不能再让情绪放肆发泄。
“先别提这件事吧!让我考虑一阵子……”她的确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仔细考虑。
陆长寻也不再和她争论,怕她又激动起来。也许一切发生得太快,她没有心理准备,这么长的时间都过来了,他相信总有一天她能对过去所发生的事淡然处之。
陆长寻心烦的坐在栏杆上,面对着蓝月轩围成的小湖,向湖面丢着他手上的叶片。事情过了好几天,他不敢再向李文熙提起同件事,更不敢问她为什么会杀人,就怕她的情绪还没有恢复。而她更不可能自己主动提起,这就是他心烦之处,再这样下去,他们之间不会有结果的。
正在困扰之际,一阵轻微的拉扯引起了他的注意,是雨霓。她一直在他身后的长廊上练习用拐杖走路,没有打扰过他半刻,现下不知道是有什么事?
“叔叔。”童稚柔嫩的嗓音喊得陆长寻不得不对这个小女孩露出怜爱的神情。
“怎么了?累了?"
雨霓摇摇头,“你是不是我爹?”她睁着怀疑的大眼看着他,嘟起的小嘴显示她正为这个问题的答案所困惑。
“你爹?”乍听到她的问题,陆长寻觉得有点可笑,以为小女孩只不过是想要一个父亲,但他又发觉这的确有可能,所以咧开一半的嘴僵住了,是有这个可能的,他怎么从没想过雨霓可能是他的孩子?她多大了?他一直没有想到这个可能性,一是因为第一次见到雨霓时,她跟蓝月在一起,不是李文熙。二是他不知道李文熙离开陆家的确切时间,但她的确可能是他的孩子。
“你怎么会这样认为?”小孩子不会自己有这样的疑问,一定是听到谁这么讲过。他蹲在雨霓的面前,第一次仔仔细钿的研究她的长相,她长得比较像李文熙,其余不像李文熙的地方,他就看不出来像谁了。
“姨跟叔说的。”雨霓也瞪着陆长寻看。
“蓝月和室隆?”不是李文熙说的?他有点惊讶。
雨霓畏怯的点头,小小的心灵开始胡思乱想,也许是爹不要她,否则娘为什么不告诉她?眼前的爹又为什么不认她?
“雨霓,告诉叔叔,你今年几岁?”怕是自己严肃的表情吓坏了雨霓,陆长寻笑着挠挠她的头发。
“五岁。”
五岁,很难确定。“你娘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爹的事?”
“没有。”雨霓觉得奇怪,她不过问他是不是她爹,他为什么反过来问了她这么多问题?
“你的问题叔叔过几天再告诉你答案,好不好?”他也想知道谜底,唯一的方法就是向李文熙求证。
向雨霓做完保证后,他随即来到李文熙的画室,蓝月也在里面他先静静的在一旁看了许久,终于明白蓝月为什么会在他的雀喜图上题字,因为她正在复制一张李文熙刚刚完成的画。以他一个外行人的眼光来看,她画的和李文熙画的简直一模一样。
“我说过不打扰你们,不过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雀喜图的疑惑解开后,他不想再等待,于是向李文熙解释他的唐突。原本说好她工作时不能打扰她的,但他无法等待,这一个有关雨霓身世的问题,他一定要马上知道答案。
“是关于雨霓。”他给了李文熙一个不得不停笔的理由。
“蓝月,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她接受陆长寻所谓非常重要的理由,心想他也该知道了。
蓝月离开了画室,陆长寻反而缄口不语,那是一种期待又怕受伤害的心理使然,如果雨霓是他的女儿,他该怎么办?如果不是,他又该有何反应?他从没想过自己可能有一个女儿。
“雨霓怎么了吗?”李文熙当然心里有数,他一定是对雨霓的身世有所怀疑了,因为除了前一阵于她受伤的期间外,他从来不过问有关雨霓的任何事。
“我必须知道她爹是谁。”他想起曾有一次问起雨霓的爹,以她一贯的冷静、不太有情绪表现的状态来说,她的反应应该算是很激烈的。
李文熙露出一个苦楚的笑容,思绪飞回到六年前,陆长寻刚离家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