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元二十六年,十二月二十二日。
大寒。诸事不宜。
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雪,也没有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整座上京城淹没在了这一片白茫茫的雪景之中。
春城巷有一面容姣好,身姿婀娜的女子出嫁了,嫁的是东梁初登皇位的天之骄子。
今日的虞桑宁和往日大不相同。
头戴凤冠,肩披霞帔,红唇皓齿,肌如凝脂,脸颊两侧的胭脂淡淡晕染开来,真叫人移不开眼。
虞桑宁上了龙辇,迎亲的队伍从春城巷一直排到了宫门口,整整齐齐,好不风光。
十里红妆,系在道路边上的红绸带在空中随风飘扬,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们,有人羡慕的大声惊呼,也有人满脸愁容的指指点点……
虞桑宁不动声色的望着不远处的皇宫,余光里那些人的身影慢慢倒退,直至消失。
一双眼睛,看尽世间百态。
冷漠的人,总觉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热血的人,永远站在最前面,总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哪怕遍体鳞伤也终不忘初心。
胆小的人,永远唯唯诺诺,随波逐流……
周宴南算哪一种人,她不知道……
——
富丽堂皇的太和殿内,周霁川高坐在正中央的龙椅之上,两边坐着的都是些身份显赫的达官贵族。
虞桑宁一袭大红色凤袍,缓缓走进殿内,裙摆起伏间她已然跪下,额头紧紧贴在手背上,一言不发的伏在地上。
周霁川不忍看她这般模样,于是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她旁边,俯着身子把虞桑宁从地上扶起,然后牵着她并肩走上了龙椅宝座,顿时,下面一片哗然……
要知道,那个位置只有这天下九五之尊才能坐上去的,如今……皇上却让虞桑宁坐到了他旁边。
那些个大臣们敢怒不敢言,只得在地下窃窃私语。
一旁的萧皇后更是气的差点昏厥过去,她不怪皇帝任性胡来,她只恨虞桑宁那张狐媚脸,把周霁川勾的神魂颠倒。
早晚,要让这个狐狸精彻底消失。
萧皇后在心底暗暗发誓。
“你真美……”
周霁川侧着头,小声在虞桑宁耳边说了这句话。
一想到,从今以后,周霁川心心念念的虞桑宁终于成为他的女人了……心里总是有些雀跃。
虞桑宁回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朱唇微启:“皇上谬赞了。”
周霁川含情脉脉的望着她,笑而不语,只是伸手轻轻握住了虞桑宁冰凉的手指。
良久,周霁川饮了一口酒,才慢吞吞的说道:“桑宁,孤做梦都想娶到你……这一天,等了太久了……”
“若是虞家没有出事,或许皇上不用等这么久的。”虞桑宁挽着袖子,给他灌满了酒,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其中的情绪。
“你还在怪我……”
“桑宁不敢。”
“如果当时不那么做,我可能要当一辈子废人了……桑宁,我说过会好好补偿你的。”
“嗯。”虞桑宁脸上平静如水,心底却只觉苦涩。
虞桑宁能隐约感受到,周霁川是爱她的,只是……他更爱脚下的这个位置罢了。
在他心里,事事都有轻重缓急,但在重也重不过皇位,再急也不及他心中对权力的渴望。
宴席刚过半,华灯初上,歌舞升平,殿内的气氛逐渐热闹起来。
周宴南姗姗来迟,玄色的氅衣上面落了些雪花,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沧桑了许多,几日不见只觉他消瘦了一圈,虞桑宁眸光微动,眼底满是心疼。
萧皇后看到他那一刻,心底隐隐不安,再仔细一看发现他身后空无一人……这才稍微放心下来。
李琼见周宴南从大殿门口大摇大摆的走进来,连忙挥了挥手禀退了正在殿中央纵情跳舞的舞姬,顿时,喧闹的太和殿逐渐安静下来。
坐在地下的众人两两相望,猜不透这靖王又要玩什么花样。
“臣,恭贺皇上新婚大吉。”周宴南屈膝跪下,行了个大礼。
“平身。”周霁川抬了抬手,“九弟,你若是再晚来一些,恐怕就赶不上了。”
周宴南起身,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不以为然道:“皇上说的是,下次臣弟一定准时。”
下次?
虞桑宁蹙着眉,愣愣的看着底下的周宴南,心咯噔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世人都看得出这靖王故意出言不逊,好像不是来贺喜,倒像是来砸场子的。
周霁川脸色阴沉,心生怒气却还在强忍着,若不是今日是大喜的日子……
李琼见气氛有些不对劲,空气中弥漫着危险浓烈的气息,于是上前解围道:“靖王来迟了,该罚……”
李琼说着让人端了一杯酒上来,然后递给周宴南。“靖王请。”
周宴南轻笑了一声,二话不说将那酒饮下,他看了一眼李琼,然后微微点了点头:“辛苦李公公了。”
他说完这句话,又抬脚往前走了几步,一直到了殿前的台阶才止住脚步,周宴南仰着头,目光直视着上面的两人,声音凛然:
“皇上,臣弟今日可不是空手而来,为祝圣上能与所爱之人白头偕老,琴瑟和鸣,臣弟特意准备了份大礼。”
周霁川道:“什么礼?”
周宴南笑了笑,回道:“大礼……只不过,这是送给皇上身边这位的。”他看了眼一旁清冷端庄的虞桑宁,有些美的惊人。
“原来是为孤的皇后准备的?有劳九弟了……”看着周宴南咄咄逼人的样子,周霁川也毫不逊色,把‘皇后’那两个字咬得很重,仿佛在宣誓主权一般。
“臣保证,这份新婚贺礼……皇后定会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