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空是一片黑蓝色,夜空还能带点蓝色是不多见的,这要是在夏天,可能就会有几颗星星挂在上面,可现在是冬天。
白毅染睡不着,只是觉得这样的天蓝有点恐怖。
安提斯基一死,就有了第一个不哭婴儿。所以,是安提斯基死后在作怪吗?自己也是不哭婴儿中的一个吗?
他不敢相信,自己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想要研究生命科学的人,竟然觉得这个世界有鬼,他甚至质疑,人类研究的这些科学,真的是科学吗?
他依然背对着时柯羽:“我跟你说,你会信吗?”
时柯羽:“会。”
时柯羽放缓语气,又说:“慢慢告诉我,一点一点说,好不好?”
他将他掰过来面对自己,又擦了擦他的脸颊:“慢慢说。”
从小到大,白毅染从来没觉得自己那么爱哭,这时候眼泪又流下来了,黑暗中,借着暗光,他轻轻抬起时柯羽烫伤那只手,声音含糊不清:“你还疼不疼?”
时柯羽的心揪成一团,声音哑了:“你明天再帮我上一次药就不疼了。”
“哥。”白毅染突然叫了一声,此时他觉得更难受了,声音是突现的恐慌:“我觉得,我是不是要死了。”
一阵恐惧袭来,时柯羽感觉心脏跳得异常的快,他一把捂住他的嘴,抱紧他,自己却慌得说不出话来。
他死死地将人圈在怀里,深怕白毅染突然害怕的时候找不到躲的地方,漆黑中他替白毅染擦着滑落在眼角的泪:“宝贝,先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好不好?”
又是一阵沉寂。
半晌,白毅染翻身从他怀里出来,吸了吸鼻子。
“之前,我在龙里被洪水冲到了一片森林。
森林里,有张红色沙发,我在沙发上睡了一晚,做了个梦,梦到一个没有头,穿着白色凉皮鞋的人。
后来,那件事以后,我又托人找到了那张沙发,然后我在沙发上睡了一晚,梦和上一次接起来了,我又梦到了那个无头男,他说,他可以带我去看永恒。”
后来,我在市区那边的房子里的电梯里出事了。
再后来,就是今天,我无意间看到安提斯基的图片,觉得莫名的熟悉,然后就做梦梦到他了。奇怪就奇怪在,这部纪录片我并没有看过,但梦到的内容和纪录片的情景几乎一模一样。”
时柯羽:“所以,你之前在森林梦到的那个无头男就是安提斯基对吗?”
白毅染震惊:“你怎么知道?”
“安提斯基,纪录片里他穿凉皮鞋,还有,你之前问我重生代表着什么,我没说完你就打断说‘永远就是永恒’,无头男跟你说过,他可以带你去看永恒,所以无头男就是安提斯基,所以这一切都很蹊跷。”
白毅染此时难得多了分开心,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听懂他讲的这些,他激动地点头。
时柯羽又分析道:“你注意到了吗?自从阿姨把沙发烧了之后直到今天白天为止,你都没有再出现过上次电梯里那种情况,但今天白天,因为你不小心刷到了安提斯基的纪录片,你觉得他熟悉,所以你梦到了他,所以这跟之前的事情并没有联系,你只是因为白天看到了安提斯基那张脸,所以晚上大脑整理记忆的时候……”
白毅染打断他:“那我为什么我没有看过那部纪录片却能梦到跟纪录片里一样的内容,这怎么解释?你想用‘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来解释吗?你知道这解释不通的。”
时柯羽本来试图将他从恐惧中拉出来,便说了个有漏洞的分析,但他忘了一点,白毅染对这一切有着最直接的感受,他怎么可能不会发现不了?
他咽了咽喉咙:“毅染,你应该知道,现实中也有很多这样的案例,有很多人也梦到了未来即将要发生的事情,这种事不止发生在你身上,你明白我意思吗?”
白毅染没否认,时柯羽说的确实是事实。
“我联系好了宠物学校,明天我们把小黄送过去,你陪着它一起,好不好?”
“这个世界有好多好多爱你的人,也有那么多需要你的人,去外面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看看蓝天,多去接触接触这个真实的世界,肯定能让生活回到正轨的。”
“而且,我也相信,这个世界也有很多你爱的人,你也愿意为他们回到正常的生活,对吗?”
白毅染心里温暖又苦涩,他恍恍惚惚地点了点头。
时柯羽又问:“那能告诉我,你爱着哪些人吗?”
白毅染抬起他明亮的双眸,没有犹豫:“你……”
“妈妈,时叔叔,高管家,张姨,还有好多,我也喜欢我舍友他们。”
时柯羽默了一瞬,问:“是按重要性排序的吗?”
白毅染点头,“嗯,你和我妈并列。”
“宝贝,”时柯羽嘴角微弯,心里很暖,隔着单薄的衣料,他把人整个圈在怀里,说:“我好荣幸。”
在白毅染印象中,被人抱着叫宝贝是很多年前事了,他没忍住往怀里钻了钻,觉得好安稳。
终于,夜深了,人也静了。
最近枭城渐渐升温了,已经连续好几天气温是零上了。
第二天下午一点,白毅染从床上坐起来,有些失神。
他费了些时间才想起来昨天发生的事。
昨天半夜做了蹊跷的梦,时柯羽半夜陪他起来看了纪录片。还有,时柯羽说,让他出去走走,多看看这个真实的世界,他可以回到正轨的。
床边的黑色长桌通常不会摆放什么,一直都是空的,可此时上面却有一张白色纸张,好像还写了字。
他稍微挪动一下就轻易拿到了那张字条。果然,是时柯羽留的。
——毅染,我去外地出差几天,我叫张姨过来了,她会暂时住在保姆房陪你。宠物学校的事我已经跟江寅说了,他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我会很快回来宝贝,不要害怕。
很奇怪,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不这么害怕了。
晚些时候他和江寅到了宠物学校那边,本来安排的训练项目是很多的,要花一个月左右,可白毅染想着自己快要开学了,就只选了些基础项目。
他对小黄的要求也不高,只要不随地大小便、不随便乱叫乱咬人,不吃自己拉的粑粑就够了,至于其它技能什么的,之后再说吧。
偌大的办公室内,刘茵来来回回地踱,瑞瑞不安。今早她接到时柯羽的电话,他问她那张沙发在哪儿,说是要把白毅染身上发生的事搞清楚。
她知道这些事很玄乎,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世界确实存在一张泼上汽油都烧不坏的沙发,以至于她害怕得派人将沙发拖到了南方的一个荒村里扔掉了。
不将沙发扔得远点,她怕哪天阴差阳错的,那张沙发又会找上白毅染。
她不放心,拨通了时柯羽电话。
那头很快接了。
刘茵:“找到那张沙发了吗?”
她只记得沙发是被运到了贵州那边一个叫息烽的小县城里,至于具体地址,她并不知道,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
时柯羽:“阿姨,扔沙发的人说在这边清坪村的一片林子里,我们刚到这片林子,还在找。”
刘茵担忧:“小柯,你要注意安全,最好身边一直有人陪着,知道吗?”
因为这话,时柯羽愣了一瞬,他第一次感觉到刘茵在发自内心地关心他。
他隔着手机笑了:“放心吧阿姨,不会有事的。”
一群人下了飞机就开车直奔村落,到了林子里,几人才算是真正踏足脚下这片陌生的土地。
南方和北方差得太多了,贵州早就没有雪了,甚至很暖和,不过一直下着连绵的细雨。
森林里的花草树木已经发芽,脚踩在上面能听到到冬天枯叶和春天嫩芽同时折断的声音。
带路人正是当初负责扔沙发的那个人,他只记得将沙发扔进了一个大概十米深的洞里,林子又大,他实在是有些记不起洞的位置在哪儿了。
于是他们又找来了一个当地村民来帮忙。
村民眼尖,一眼看出这儿谁是老大,便操着一口正宗贵州话,边带路边跟时柯羽聊天,时柯羽能听懂一半,一路点头,用“嗯”跟村民聊到了那个洞前面。
给带路的村民道了谢之后,时柯羽才让人拿出装备准备下去。
探路的两人到了洞底,一眼便看到了那张沙发,便向洞外喊。
吊上来的沙发还是之前那旧红的颜色,散发着点汽油的味道,丝毫没有被烧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