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出了北城,岑小辫儿头前带路,沿着官道走了差不多两时辰,这才到主家,三人这时早已大汗淋漓,田二爷暗自叫苦,这钱还真是不好赚。
三人来的正是时候,还没有出殡,货已送到,主家付了钱,犒劳还真不少,也不枉跑那么远的路程了。
田二爷接过钱揣进兜里,又和主家客气了几句,随后招呼周小义和岑小辫儿就要走,不料想却被主家拦下了。
原来少一个杠夫,您问我啥是杠夫,说白了就是抬棺材的。主家看田二爷生得五大三粗的,所以就想叫田二爷留下帮忙抬棺。
老时年间的有钱人家讲究出大殡,城里死人抬着棺材绕着城里走一圈,村中死人抬着棺材绕着村中走一圈,这就是所谓的“出大殡。”
出大殡抬棺材这份差事不是顶着个脑袋就能干的,抬棺的杠夫除了力气大,还得有耐力,因为抬棺的过程中队伍是不能停的,棺材更不能落地,这里有“慈棺落地为不舍,凶棺落地为不甘”这一说法,所以说抬棺途中不管多苦多累,都不能停。
相传嘉庆皇帝死后,足足有八千名杠夫抬棺,当然路途遥远是一说,但更多的则是防止棺材落地。
不扯这些个闲篇儿,书归正传,这个村子本来就不大,壮丁没几个,好不容易凑齐八个杠夫抬棺,不料想昨日一杠夫席间多贪了几杯,回家路上神志不清,左一头右一头的就栽进了阴沟里,也该他命大,没摔死,但腿脚却摔坏了,走路都成问题,更别提抬棺了。
抬棺人数不能为单,必须得是双数,好比六啊、八啊,少了一个人,六个人稍微吃点力也能抬,但主家不干了,说什么都要凑到八个人,认为这个数字吉利,再一个怕少个人,少分力,万一抬棺途中棺材不慎掉落,惊扰到先人,那就大事不好好了。
但村里都是一群老人小孩儿,稍微有把子力气的都去城里帮短了,孝子贤孙亲戚们不能帮忙抬棺,想去隔壁村找找人,又怕耽误了老太爷的下葬时辰,正犯愁之际,田二爷来了。
主家一看田二爷一米八几的大个儿,又长得壮实,得,不缺一个杠夫吗,现在好了,就叫这个纸糊匠帮忙抬棺,大不了多给他点犒赏。
田二爷本不想抬,但一听说事后有一笔不菲的犒劳费,青平县有句老话“有钱不赚,那是王八蛋。”
田二爷不想做王八蛋,得嘞!今天这棺材抬定了,谁要跟我抢这份活儿,那就是跟田二爷我过不去。
上好的柏木棺材,刷了整整十八道朱砂大漆,棺身绑好麻绳,龙杠穿过,八个杠夫各站其位,长子站在灵堂前手捧瓷碗,随着老道的一声令下,长子奋力将碗摔碎,碗已碎,没话说,起棺上路。
田二爷常年混迹于白事会,也帮忙抬过棺,怎么起、怎么抬、怎么落,他也略知一二,龙杠落在肩上,一时间就感觉沉,也许是木材好的原因,心里暗自捏了一把汗,看来这份钱还真不是那么好干拿,八个人缺一不可,最要命的是途中还没有多余的人手帮忙替换。
接都接了,现在总不能扔下棺材不管了吧,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好在村子不大,田二爷这帮杠夫抬着棺材走在队伍当中,左右两旁是老道们提着锣鼓敲敲打打,孝子贤孙们拿着纸人纸马走在前方,后面则跟着亲戚朋友,要问周小义和岑小辫儿呢,也混在队伍当中。
一帮人浩浩荡荡的围着村子绕了一圈,这才将老太爷抬去墓地,几捧黄土下去也就埋了。
去的时候多少人,回来的时候也是这些人,田二爷也跟着回来了,不回来不行。
为嘛儿?
赏钱还没给呢。
主家倒是懂事儿,前脚刚到家,后脚就进屋取钱去了,取来递给田二爷,田二爷接过客气了几句,招呼徒弟和岑小辫儿又要走,周小义听师父的话,师父说走那就走。
岑小辫儿那头可不干了,这小子啥忙没帮,厚着个脸皮说吃了再走不迟,主家也在一旁招呼田二爷留下来吃点。
现在已是中午时分,还是早上吃的面条,又出大力气抬棺材,田二爷此刻说不饿那是假的,既然主家都开了口,再推辞就显得有些做作了。
按照办丧事儿的风俗,出殡后还有一顿大席,这户人家不愧是村里的大财东,出手阔绰,宴席也称得上是一等。
但见桌上什么梅菜扣肉、白灼大虾、清蒸鲈鱼、红烧肉、酸溜土豆丝、红烧豆腐、西芹炒虾仁……鸡鸭鱼肉不在话下,冷菜热菜是应有尽有,流水的大席,不怕你吃,就怕你吃不完。
亲朋好友、乡里乡亲、老道和尚、杠夫主事这些人加起来一共坐了二十多桌,田二爷带着徒弟和岑小辫儿和其余七个杠夫坐一桌,十人的桌子,刚刚好。
这几个杠夫长得五大三粗,性格也豪爽,几口菜下去就招呼田二爷几人喝酒,田二爷和周小义前段时间忙着办案,好久没碰酒了,如今逮着机会,又和几个杠夫聊得来,推杯换盏的这就喝了起来,岑小辫儿别看年纪小,其实也是个酒鬼,不用别人倒,他自己就满上了。
这通酒喝得高兴,一直从中午时分喝到太阳西下,田二爷一看天色已晚,和同桌的七个杠夫客套了几句,随后叫上两小子又向主家要了盏媒油灯,三人提着灯就奔城里走去。
这三人谁也没少喝,头脑不清醒,误打误撞的就来到一处村子,不曾想在村中竟看见了“鬼”。
这个鬼加了双引号,欲不知是个什么鬼,您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