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之前给您提起过,南巷胡同是青平县最大、最广的一块儿居住地,但是具体怎么个大、怎么个广法儿,前文没给您提及,在这给您说道一番。
南巷胡同总占地面积咱具体说不上来,也没丈量过,但里面居住的人加起来得有大几万。
早个几十年那年头,那会还是清末,这里就是几条胡同道,此地又在南城边上,故而得名“南巷胡同。”
由于青平县这地方是块宝地儿,大多数逃荒贫民都往这地儿拥,城市人口众多,后来又在南巷胡同那里建起了一片片的瓦房,虽说为瓦房,但人们还是习惯叫这里南巷胡同。
这些瓦房的布局整体来说似棋盘阵,以中轴线为中心,方正平直地纵横垂直相交成一个四方大棋盘。
南巷胡同里的瓦房好似棋盘上的棋子,一户紧挨着一户,房屋中间并没有多宽的过道。
为了区分这一条条的瓦房,都有数字编号,比如:“南巷胡同一号 南巷胡同二号…南巷胡同十号。”四方围起来足足有一千九百来号。
而每一条瓦房道,都住有三十家住户,好比你家住在南巷胡同一号八户,其外墙上就刻写着“南巷胡同1-8”。
我这么一说,您再这么一琢磨,可想而知,南巷胡同其占地之广阔。
别看这些房屋都排数字编号,但唯独没有“4”这个数,“四”这个数字和死亡的“死”字是谐音。
老时年间的人们骨子里的迷信观念又特别重,认为四这个数字不好,不吉利,所以就干脆跳过了,好比“南巷胡同三号”就直接跳过四这个数字,紧挨着的就是“南巷胡同五号”。
田二爷家住在南巷胡同73-8,门对门的街坊则是75-8,早些年刚搬到此地的时候,对面街坊是一老头儿,后脑勺留一清朝辫子,人们都叫他““岑老辫儿”。
““岑老辫儿”,“岑小辫儿”,乍从名字上一听,还以为二人的关系为父子或爷孙。
其实不然,岑老辫儿和岑小辫儿两人骨子里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二人是师徒关系。
岑老辫儿他老伴儿走得早,膝下又没有个一子半女,老头子想起他那死去的老伴儿,忍不住就要伤心落泪,老头子孤苦伶仃一个人,说白了他心里孤单着呢!
也就是岑小辫儿的到来,这才打破了他心里那份孤独感。
岑小辫儿的来历和【西游记】里的江流儿倒有几分相似,是老头子从河里捡来的。
这孩子连他自己亲生爹娘都没见过,更不可能知道自己姓甚名啥,人们都管叫老头子岑老辫儿,这老头儿也没啥大文化,索性就给孩子取名叫岑小辫儿。
老头子一把屎一把尿的将其抚养长大,后来又认作自己的徒弟。
要说在这年头捡个孩子,带回家中养大成人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可那年间不一样,常遇灾旱之年,自家吃饭都成问题,哪里还会顾得上一个外人。
好在岑老头儿他自身有一份职业,有活儿的时候多多少少能赚点儿,养个小孩倒不成问题。
要问这岑老头儿是个啥职业?
是个先生,但不是给人卜卦、解八字的算命先生;不是给人看阴阳宅、寻墓地的风水先生;也不是那种能说会道的说书先生;更不是诲人育人的教书先生。
以上这些本事他全没有,就是一个混迹于白事会给死人超度亡灵那类的先生。
正所谓“孤木难成林,一人不为众”,这活儿光是一个人可干不下来,得有个团队。
而一个团队里的人少则四五个,多则七八人,在旧社会,这帮人统称为“先生”,也可唤为“老道”。
团队中每人分工明确,有击鼓的、敲锣的、打钵的,最主要的还得是背诵经文的先生,一般由“主唱”和“副唱”两人操作,这活儿在团队中虽说不累,但最费口舌,一场法事下来毫不夸张的说,嗓子眼儿都得念冒烟。
值得一提的是,主唱和副唱需要记住死者及孝子贤孙的名字,念经超度亡魂的时候用得着。
这帮先生除了会操办法事外,在外面还得会张罗事儿。
那年间混白事会的道士先生多如牛毛,这同行一多,可想而知,那这碗饭可不好吃,得自个儿去找活儿,而不是等着主家上门来找您,要是不机灵点儿,一桩活儿您也接不着,到头来饿死也活该被笑话。
岑老辫儿他们这个团队成员全是一帮老头儿,您可千万别小看这帮半截身子都快入黄土的人,整个青平县的就数他们的团队接的活儿最多。
主要原因还是他们个顶个的都会忽悠,说自己当年在某某地方做法事做得多么多么的风光、多么多么的体面,谁见了都叫好,还说下次家中有人过世了也找他们。
他们这通忽悠还算好的了,尤其是岑老辫儿,说得更为夸张,他对人们说当年慈禧太后死后的法事都是由他带头一手操办的。
您自个儿琢磨去吧,就他们这通忽悠,接的活要是还少,那才叫大白天遇阎王——见鬼了。
岑老辫儿在他们这个团队里位置是主唱,平日里要是接到活了,就带着他徒弟岑小辫儿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打打杂啥的,除了能吃上几顿上好的宴席解解馋之外,事后主家给的犒劳钱大家伙分下来后,岑小辫儿多多少少也会有一点。
岑老辫儿好喝酒,吃得也讲究,囊中没钱则罢,只要身上有两个大子儿,带着徒弟就去城里胡吃海喝,连大顺斋这种高档饭庄师徒二人也不是没去吃过。
所以师徒二人一直以来都没有多余的积蓄,用现在的一个词来形容二人,就属于有多少花多少的“月光族”。
岑小辫儿十岁那年,说那年闹饥荒,饿死街头的人不计其数,活人连饭都吃不上,哪里还会顾得上死人。
他们这个团队这年也没接到几桩活儿,师徒二人身上本来就没剩钱,又不会别的手艺,家中的米缸早就见底儿了,终日里只能喝水充饥。
二人眼看就要饿死了,这时候却接到一份大活儿,北城上有一大户家中老太爷鹤驾西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