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照明条件实在是不好,即使房间内点着几盏油灯,也需凑近了光源才能看清纸上的字。
伏清合端坐在中间的交椅上,正对着油灯看捕快们交过来的记录。
不同人的记录,也体现出不同的个性。有的记录简洁但直击要害,有的事无巨细十分详尽,而有的角度特殊打开新思路……
看着看着,伏清合也感觉从其中受益了些许。
他勾勒出一抹笑意,为奉公门中人才辈出的事实感到高兴。
他认真看着记录,身边的捕快也偷偷打量着这位捕头。
伏捕头未着官服,简单一身素衫衬得面色略微惨白,面上带些许疲惫。
不同于以往的清爽,身边人皆闻到了其身上的浓重熏香味,显然在召集众人会合前,他定是沐浴过,衣物也特地做了熏香。
要么是之前被案发现场的尸臭‘腌’入味,要么就是去吊唁时沾染纸灰味……
对上司行程的分析略过心头,随着伏捕头的问话又被拉回案情的正轨上。
“你们今日可有进展,不论什么信息,皆可说出来大家交流一下。”
说话间,伏清合揉了揉额头胀痛处,眼下的青黑显得整个人更加疲累。
“我这几日调查的线索全部写在记录里了,你们发现错漏之处,也可指出来。”
伏清合这次提供的案情介绍,比以往更加详尽。
其中包括受害者信息和家属信息,以及所有现场的房屋结构图和尸块分部位置皆以图示标注出来……
言淡早间拿到的只是概述,如今看到更加详细的,连忙接过纸张,仔细观看起来。
期间袁承继最先响应了伏捕头的‘号召’,“我早上追查的是凶犯所犯下的第一个案件,在蝽县东街近旁,接近县郊的宅院,潘越和程玉露两名老者居住在此处……”
跟随着他的讲述,言淡把纸张翻到被害者介绍的页面,边看边誊抄起来。
她左侧的温良和张吉,也凑近看着纸张上的文字。
潘越,恒青郡有名的画师,擅长花鸟画,名声最盛之时靠卖画赚了些家底,糊口养老是绝对没问题。
程玉露,曾是戏楼负责伴奏的琴师,后因琴技精湛渐渐不再上场,转而以教授琴艺为生。
她除了这个住处,还租了县中心的一个院子。那个院子地段极好,专用于教学。
二老有一儿一女。
女儿在恒青郡的苇县安了家,苇县恰好和蝽县处于恒青郡的最南和最北,即使坐马车也要几日才能到。
所以这女儿每年只年节期间回来一两日,近几年要操心的事情多了,回的就更少了。
儿子则跑得更远,据说是去了天水郡,在那边成了家。
天水郡与此地距离极远,平日里也只能书信来往,上次举家回来探亲,据说还是五年前。
一儿一女都曾提出要接二老过去同住,但二老本就是闲云野鹤的悠闲生活,既不想添麻烦,也不想受限制,便选择依旧住在老家。
再看潘越和程玉露的人际关系。
潘越除了几名好友,和其他人都没什么来往。
程玉露也是交际简单,近几年只和学生及其家属有过接触。
袁承继在言淡几人看着文字记录的过程中,恰好介绍完了受害者的信息。
“我查到的和伏捕头提供的信息一般无二,他们居住之处人烟稀少,几里之外才有其他人居住。问过那些街坊,他们皆称这二人清高自傲,一向不和他们来往,因此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又去询问了潘越的好友,这才知晓有关其儿女的消息。”
“为了排除为了谋夺遗产杀害老者的可能性,我今日主要调查了被害者儿女的信息。”
他看向伏捕头继续说道:“刚才交给伏捕头的案情记录中记载了相关内容。”
“我看过了。”伏清合从一沓纸张中抽出几张字迹龙飞凤舞的,“儿女各自成家后,也有了孙辈,不论是城门的记录还是友人的供词,皆说明他们许久未回乡,所以儿女作案的可能性可暂时排除。”
待袁承继说完,另一组捕快也排了代表出列,表示今日查得也是老者儿女的方向,主要排除了亲属和友人的作案嫌疑。
由于内容和袁承继重复,同属一个小队的三名捕快都有些忐忑,怕被伏捕头嫌弃没有新想法。
伏清合略微颔首,露出一丝笑容“你们的记录我也看过了,戚刚和周澜儿属于务农人家,刚从族群居住的村庄搬出来,家中人口众多,关系更加复杂……你们调查的很仔细,做的不错。”
“谢伏捕头。”
被夸奖的捕快激动得双颊通红,而一旁的袁承继却撇了撇嘴。
这些人分明和我查得结果差不多,刚才伏捕头却没夸我。
他默默想着。
伏清合却仿佛察觉到了他的不快,转而又补了一句,“承继今日也很好,一己之力跑了这么多地方,还核实了我未能查到之处,只有承继才能办到……”
“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
眼见着几位捕快的面色如同过山车一般变化,从跌入谷底,到被伏捕头哄好,前后不过一盏茶不到。
言淡看得津津有味。
夸人这门学问,伏捕头绝对是个中翘楚。
既不能谄媚,失了上级风度。
也不能冷漠,要让下属心生温暖。
还需得言之有物,才能夸到人心中。
其神态距离语气,皆恰到好处,再加上伏捕头平日里树立的形象……得到其真心的夸奖,怎能不让人心生欢喜?
学到了学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