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室外洒扫的一共六人,靠近花盆附近区域的有三人。
言淡一一对谈之后,立刻便锁定了蓝色布衣的小子。
他年岁还小,不过十五岁,因家中穷困,父亲生病,因此不得已而卖身为仆,是今年刚入的孙府。
见这小子对父亲生病的事情支支吾吾,言淡愈加仔细,直接问起其父生病的症状。
胸中气满,喘息不便,手足烦热、盗汗、虚烦不得眠……
言淡虽对医不太了解,但这些病症集中在一起,倒是让她想起了那个有名的绝症肺痨。
她抬眼打量了一眼这个名为双瑞的小子,对方低垂着脑袋看不清神情。
思忖片刻,言淡屏退四周其他人,“你父亲这病花去不少钱吧!”
“是,好在主家心善,除了奴才卖身入府的钱,每日还发些月钱,能让奴才送回家中。”
看起来是个孝顺的。
“是么?”言淡声音愈加温软,“你每月月钱多少?”
“奴才刚入府,如今只是末等侍从,月钱五十文。”
一两银等于一千文,五十文则是半钱银子。
不论这病是不是肺痨,如今的药材可不便宜。
这小子每月只有五十文,只买的起方子里最常见的那一两种。
即使加上卖身入府的钱,每月消耗只怕也不少,这钱怕是早就见底了。
言淡状似没察觉这其中的不对,继续问道:“如今你父亲身体可好?”
“托主家的福,父亲能吃上药,渐渐好转起来,如今已能下榻了。”双瑞眸子中映出一丝光亮,神态也放松了不少。
“那便好。”言淡微微露出些许笑意,“你在孙府除了负责洒扫,可还有其他事?”
“家主爱干净,奴才每日只负责打扫,保证府内无尘土烦扰到家主。”
这孙府不算小,要保证无落叶无灰尘,需得每时每刻都有人打扫,忙活这个就够费劲的了。
家主不在家的时候,仆人们还能忙里偷闲。
家主在家时,那便是一分一毫都不敢耽误了。
说起这个,双瑞到底是年纪轻,虽不敢直说,但心中难免有些怨怼,眉头也不自主的皱了些许。
“这活计可不轻松,双瑞你平日应该很辛苦吧,真是不容易。”
许久没听见有人站在自己的角度上安慰自己,双瑞面色好了许多,眉头也舒展开来。
即使是父亲,也只会说些‘这些苦不算什么’‘年轻哪有不吃苦’的话。
心里舒坦,但嘴上依旧得说些场面话,“奴才只是尽自己的本分罢了。”
“双瑞真是个忠心人。”言淡轻笑一生,“如此忙碌,还要帮主家看顾花草……”
“那不是主家……”双瑞差点脱口而出,待反应过来连忙改口,“什么花草?奴才不明白。”
“双瑞何必谦虚,可是有人亲眼看见你精心照顾那花,可我问过管家,这并非你该负责的活计……”言淡踱了几步,更加靠近,“是谁让你照顾那些花的?他又给了你什么好处。”
有人看见了?
双瑞想着每次都是支开了他们趁人不在才修剪花枝,浇水施肥。
难道是双福?
自己和他曾起过冲突……
还是翠袖?
她总往这边逛……
言淡的态度笃定,误导了双瑞,以为是自己有所错漏。
双瑞瞬间急得额头满是汗水,他不敢直接否定,只能改口道:“没有人吩咐,是奴才自己喜爱花草,所以才主动照顾。”
“是这样么?”言淡目露怀疑,“既然你如此喜爱花草,那我出几题来考考你。”
考什么……
双瑞刚才只是急了,所以随口一说。
他心知自己对花草一窍不通,只了解过自己照料的这一种,哪经得起什么考验。
他直了直背脊,努力做出胸有成竹的模样,殊不知下唇因紧张而颤抖起来,看上去有些许滑稽。
“请……问吧……”
“你可知你照顾的花名为何?”
“朱门秀户!”双瑞立刻便答了出来。
“它是由何花转变而成?”
“萼蕊!”
“那此花又该如何照料?”
……
双瑞越回答越自信,从土壤选择至光照,如何修剪讲到浇水数量……
他事无巨细,说得一清二楚。
“奴才真的喜爱花草,所以这才自作主张了……”
言淡见这小子语气诚恳,似乎完全入了戏。
她笑着摇了摇头。
“双瑞,你可知,你刚才回答的这些……”言淡走到花盆前,轻抚过花瓣,“连京中最年长的花匠都答不出来……这种花的种养方法,早已失传。”
“失传了,怎么可能?”
如果失传了,那人又怎会知晓,然后告诉自己。
双瑞并不相信言淡所说的话。
“这花是胡师傅的不传秘技,如今只有他唯一的孙子胡虎继承了此法,而胡虎如今是奉公门要追拿的凶案嫌疑人……”言淡回首望了过去,“所以,双瑞你是现在就招?还是我把你捉回奉公门……”
愣怔片刻。
“奴才招,不要捉走奴才……现在就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