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刚报上来的,生魂有异,你去查查吧。”
当初陆之道只丢下这么一句话就把他打发了,像极了“追到手就变冷淡”的渣男。
明明前一天还那般“情深意切”、“语重心长”的拉自己入伙来着。
不过就冲配发了那么牛叉的判官笔,高贵也不会跟他计较的,而且凭着陆狐狸的尿性,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搞不好这是对自己的一次入门测验。
把视线又投回树上,阳新县的仵作正在试图把女尸搬下来,几人叠着罗汉,合力试了几次才好不容易拔下一只手来,树上是五个深深的凿孔。
等把女尸整个抬下树,已然硬的跟木头一样,四肢大张,始终呈现着抱树的姿势,说不出的诡异。
这事把阳新县令都惊动了,亲临现场督案,此时汉子正在道士的搀扶下回话。
“拘魂索竟然勾不出她的魂魄……”
正常的人死后,三日内生魂都还会附在尸身上,拘魂使随拘随走。若是拘魂使来的不及时,生魂离体就会成为游魂,也便是人们常说的孤魂野鬼。
但不管怎样,生魂都不会长久的留在尸身当中,否则必然会出现尸变,最多见的是僵尸。
“这女子死了不过两日,显然是被什么控制了,否则怎么会有那样的举动。”高贵回忆着汉子的描述,沉声说。
“刚才我在她身上嗅到了一股气味,很淡……”拘魂索四下摆动着,识海中传来苍的声音,“只是现在人太多,气味混杂,找机会我仔细闻闻。”
县令差去蔡家村的人带着老蔡头和三具尸体回来了,置办好棺材的小蔡还没来得及卸车,也一道驮着赶来了。
见了三位兄弟都裹着白布,死里逃生的汉子嚎啕大哭,“哥哥们呐,咱们四个一道出来,如今就剩我一个,回去可怎么跟家里交代啊!说出去谁能信我啊!”
仵作验明了女尸确已死了两日以上,县令对此等怪力乱神之事又最是忌讳,赶忙让书吏写好一封说明文书,用印后交与差役,又给了汉子些盘缠,让人送他返乡。
老蔡头与三具尸体,还需要带回县衙再行核勘。
至于剩下的女尸,阳新县令烫手山芋一般丢给小蔡,让他赶紧带回去入土为安。
僵尸最怕阳光,吊在树上晒了半日,已是干得透透的。
几名差役抬着女尸入棺,可她如此模样,那具窄小的木板薄棺如何装得下。有人按腿有人按手,可塞进去一边,另一边铁定就得撑出来。
折腾半天,不得已只能原样放到骡车上,蒙上一层白布了事。
小蔡点头哈腰的谢过差人,将车上的干草垫在尸身四周,见不会磕着碰着才上前跟老爹道别,驾着车往村里去了。
骡车走的不快,小蔡的头垂的很低,本就一身风尘灰扑扑的他佝偻的像只鹌鹑。
比起他媳妇儿,小蔡实在其貌不扬,五短身材又不甚壮实,塌鼻阔嘴小眼睛,透着老实巴交的胆小模样。
两年前,他爹拿出开店攒下的钱,从几十里外的金家寨给他娶回了这个孤女,村里人虽然瞧不起,却也觉得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小蔡自卑,可也真疼媳妇儿,不让她下地干活,也不用她操持家务,每日只去店里帮着拾掇拾掇,等吃过饭他再驾车接回家去。
可没成想……
“其实我早就发现了,你跟那个书生在客房里私会……我从没见你那样笑过,那么好看,那么开心……”
“你以为我不知道,可你天天想着打扮,天天盼着去店里,连爹都起了疑,还是我帮你遮掩了……”
“可……可我不在乎,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只要你还是我的媳妇儿,什么我都可以装看不见……”
跟在骡车边的高贵,听着小蔡自言自语。
“我愿意……我愿意!哪怕一直这样下去,我也愿意……”
“可是……我都已经这样了,你为什么还要离开我!”一直低着头喃喃自语的小蔡,突然暴喊一声,“为什么!为什么?!”
他睚眦俱裂,却满脸的泪水,然而下一秒他的表情便垮了,紧紧捂住脸,语声哽咽又无助,“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跟他私奔……”
回蔡家村的大路上,不时有运粮的牛车经过,却没人注意这个男人压抑的哭声。
扬起的尘土落在他的脸上,结成一条条棕黑的泪痕。
“难道是这家伙把自己媳妇儿害死的?”苍在识海里问道。
作为一条蛇,哪怕是条数百年修为的大蟒妖,他也无法理解人类复杂的情感。
在心底里暗叹了一声,高贵摇摇头,“现在说不好。”
“虽说他或许存在动机,可是就算要杀他媳妇儿,为何还要动用手段?”
“是想让她变成僵尸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苍想到萨摩罗养的伥鬼。
“一个不懂修行的普通人,是如何做到的?一个平凡的农民又是从何处得来的方法?”
“而且,就算他真的做到了,为什么还要控制女尸再去杀人?”
高贵查过那三个汉子,除了是枉死,魂魄没有异样。
这小蔡就算再变态,一夜之间养出个僵尸杀人玩儿也是极高难度的任务。
“等会儿我好好探一探,那味道……我一定闻过。”
骡车回到蔡家村,径直去了老蔡头父子的小院。
沿路高贵打量着鸡犬相闻、炊烟阵阵的村子,心中更多了几分疑惑,那汉子昨晚所见定然是障眼法,又会是谁设下的?
收了车,小蔡小心翼翼的抱着尸身进了房。
在灵床上,揭去落了一层土的白布,女尸狰狞的模样近在眼前,他却满眼爱意,用手绢沾了水细细替女尸擦拭,一点一点为她整理寿衣,最后拿了篦子轻轻理着女尸的长发。
做完这一切之后,小蔡将女尸抱上了两人的卧榻,脱掉外衫,依偎着躺在她的身边。
苍的元神绕着四肢朝天的女尸打转,他没放过任何地方,游动着身躯凑到女尸张开的嘴边,忽然将头整个伸了进去……
“我知道了!”从女尸的身体内猛的传出苍沉闷的喊声。
“是水莽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