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门山山脉往东绵延十五里,有一座风光秀美的小山,当地人称做叠香山。
山形酷似一只博山炉,山间的郁郁松柏,宛如香炉中升起的袅袅青烟,因而得名。
西北被高耸的天门山环抱,南临漳水,高鹤年请高人寻龙点穴择下的安陵之所便落在这里。
只是万没想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爱子早逝,悲痛欲绝的他便将高贵葬在了原本要留给自己的风水宝地。
“老爷,郝仙长指的地方就在上面。虽说比不上原先那处,可仙长说了,这里离少爷近,也有个慈父护子的好意头,方圆百里之内再没有比这好的了。”
高鹤年拍了拍老管家的手,往上眺望,已能瞅见儿子陵后祭祠的檐角。
“好啊,离着贵儿近些,日后在地下也不孤单。”
“老爷,咱们从少爷陵后绕过去吧。这头一年,长辈祭扫小辈,还是避讳着些的好。”
张了张嘴,高鹤年终是止住了念头,挥挥手,扛着肩舆的轿夫们便加快了上山的速度。
越往上走,越闻到愈发浓重的香火气,耳边传来阵阵纷杂的人声。
“怎会如此喧闹,这是……”
从肩舆中探出头来,高员外赫然发现儿子陵前影影绰绰,围满了人。
顿时,再也顾不上忌讳,一行人急急忙忙赶了过去。
等落了轿,高鹤年被眼前的景象整懵了。
只见儿子陵前摆满了各色鲜花,五色灵幡缠满了四周的翠柏苍松。
再往祭祠看过去,无数的三牲、瓜果、酒樽、碗碟将供桌堆得满满当当,摆不下的甚至漫到了地上。
祠前的香炉中,遍插燃香,有那特别粗长的摇摇欲倒。
男男女女跪满一地,神情无比虔诚,俱是口中念念有词。
高员外半张着嘴,呆若木鸡,老管家却在人群中发现了穿花蝴蝶般忙碌的小顺子。
“高顺!这怎么回事,你快给老爷交代清楚!”
被手下抓到跟前,高顺跪伏在地,瓮声瓮气的告罪:“自从大家被救下天门山,便说一定要来好好祭拜少爷。小的想着马上就是少爷的头月祭,便知会了一句,没想到会来这许多人……”
“天门山?便是你上回失踪……这些人为何要祭拜贵儿?”
老管家见老爷问起,知道瞒不住了,当下跪倒,将高顺向他讲起的种种经历转述了一遍,“当时少爷刚去,老奴怕徒惹老爷伤心,便做主让高顺给瞒下了,而且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你……你是说贵儿他……是贵儿显灵救下的你们……你们所有人?”高鹤年环视着场间一众人等,颤声问道。
“是。小的怎敢撒谎!今日四位公子也来了,老爷若是不信小的,可以亲自问问公子们。”
等四位儒生再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述说一通,高员外只觉头晕目眩,两腿一软便要打跌。
几个人眼疾手快,忙上前搀扶着他坐在草甸之上。
“高老员外,若不是贵哥儿显灵救下我们,这在场的所有人都得丧身蛇腹。我等感念他的护佑,想着为贵哥儿立像塑个金身,正好向您讨个示下。”
高鹤年可以不信高顺,不信这几位儒生,可是眼前的几十上百人让他能如何不信。
“贵儿早早去了那边,竟做下这般大的善事,老头子又怎敢阻了大家。回头,我们高家出钱重新扩修贵儿的祭祠,供人祭扫。”
一时间,叠香山山麓响起阵阵欢呼。
高家是远近皆知的巨富之家,宅子却没建在城邑之内,而是选在靠近叠香山的祖地上,距离安平城只有几里路。
安平镇,廿伍殿管辖范围内的一座大城。
马成领着高贵穿墙过院,一路行来如入无人之境。
临到河边,有一座大宅,修得清幽典雅,门匾上“李宅”二字苍劲不俗。
正要穿墙而入,马成一把拉住高贵,在正门之前先向四方各做了一揖,才抬脚从正门跨了进去。
高贵狐疑的瞅着他,马成大摇其头,“鬼情世故,你真是一点都不懂啊!没发现这宅子有五方小鬼据守么?”
“这样的小鬼哪哪儿都有……”
马成连忙竖起一指挡在嘴前,拉着高贵往前急走几步。
“小心他们听见!你初来乍到,以后记着,遇见宅子东西南北中五方有规律的安插着小鬼,就意味着这家祖上必有人在地府为官,这是派小鬼盯着家宅安危呢。”
“那这李家?”
马成冲他点点头,“但凡有风吹草动,这些小鬼便会立时向地府报信,所以啊,今后遇上了得注意点礼数。”
高贵眉头微拧,胸中泛起一丝不平之气。
看在马成眼里,这副“引起重视”的表情,让他对自己的现场教学效果十分满意。
绕过曲水环廊,眼前是一方独院,花红柳绿,不时传来娇滴滴的女子调笑之声。
将生死簿塞入高贵手里,马成示意他亲自尝试拘魂操作。
“拘魂第一步,要验明正身。这一步很关键,要不出了问题,很麻烦。去吧。”说着将他一把送入房内。
穿门而过,耳中顿时传来一阵不可描述的声音。红纱幔帐中,锦被翻浪,一对男女正全情投入。
“嚯!白日宣淫……咱们要不等他完事……”随后进屋的马成措不及防。
高贵对此置若罔闻,拿出拘魂索正要动手,胸中忽如擂鼓一震,就像还活着时心脏剧烈跳动一般。
大惊之下,脚底不由一软,马成连忙出手扶住他,“怎么了?没事吧……”
这小年轻,见到点香艳刺激的场面,就把持不住啊。
“以后见多就习惯了。”马成体谅的拍了拍高贵,小声说:“比这更刺激的,马某都不知见过多少,三人四人五六人,还是那人啊狗啊的,花样多了去了……”
奇怪的看他一眼,高贵伸手抚在胸前,心口冰凉死寂,仿佛一切都是错觉。
稍定了定神,不顾床上的男女眼瞅着要迈上最后的高峰,他一抖拘魂索套住男子的脖颈,生魂即刻离体。
赤裸男子懵懵懂懂张开眼,先看了看自己身下的一杆枪,再看了看一头歪倒在女子白花花胸脯上的“自己”,一时愣怔。
“李环,安平镇人,年三十四,生于乙庚年午戌月庚寅日丁酉时,父李宣,母李方氏,家中独子。你可是所说之人?”
“在下李环,二位是……”
不待他问完,新纳的第五房小妾,突然爆发出一声凄厉尖叫:“啊!!!!!相公,相公他……没气了!”
李环顿时一惊,攥住套在脖子上的拘魂索,语无伦次,“我……你们……”
“咳。李公子,地府办差,您跟我们走一趟吧。”马成尴尬的咳了一声,轻声细语解释道。
高贵却不搭腔,见他认了,拘魂索一紧,将生魂牵起便走。
“诶!你慢一点!你倒是让他穿件衣服呀……你,你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