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记得了？！”
先前为冤魂送魂着实消耗了不小的魂力。近300冤魂，所携的怨气即使不是最重的，都加在一起也够陆之道这个鬼王级判官喝一壶的。
此时听了高贵的问话，一张脸没绷住，陡然苍白了几分。
将这些细节看在了眼里，高贵心头一沉，凝神回忆，把所有事情一件件串起来，反复确认再无遗漏。
“你是说，蟒妖元神缠住你之后就失去了意识？”
高贵郑重的点点头。
“那蟒妖是想不开么？自毁元神？！”牛老六憋不住了，“不光自毁元神，它一条蟒蛇还跳崖？”
“老六，你说那蟒妖砸入地下十几丈？！”
“是啊，它那铜筋铁骨的，砸的深着呢。”
“这么说，蟒妖是给人干掉的！不是你们？”
这么深，自重坠崖是绝无可能的，稍懂点物理一眼就能看出不对。
陆之道盯着高贵的眼睛，缓缓摇了摇头，随后突然问道：“你是何时升为鬼煞的？”
高贵明显一愣，“鬼煞？我？！”
抬起手，看着光滑毫无瑕疵的魂体，他心中一动，却强行忍住了召唤幽冥棒的念头。
看着眼前的高贵，陆之道起码确认了一件事，他没有撒谎，他是真不记得……
“你是如何修炼的？”陆之道不留给他思索的时间，紧接着抛出另一个问题。
“偶然得之。”
尽管同样充满疑惑，高贵却觉察出了陆之道的意图，他想套话。
“原来如此，不知能否见教？”
“这……不方便。”
牛老六在一旁看的发懵，话题怎么就从追查蟒妖死因跳去高贵修炼了？
“原谅在下问的有点多，实是陆某想延揽阁下入我地府。”
“好啊，荣幸之至。”
没有推脱，高贵干脆答应，只因他深深记得3344说过，加入幽冥管理署便有功德加身，想来当今地府也是如此吧。
刚想问问自己错过了啥的牛老六，一下子张嘴结舌，这又是什么神展开啊！
咋一转头，自己就多了个同侪？！
只可惜，没人理会他的小苦闷，牛老六于是更憋屈了。
高贵看着深深望向自己的中年文士，回以微笑。
他的想法很直接，既然鬼修，当然要选择最有利于自己的环境。放眼当今世界，哪里又能比得过地府？
陆之道不诧异高贵答应的如此痛快，他又习惯性的捻起短须。
小小年纪，思维敏捷，遇事果决，处乱不惊，深藏不露……
一个不足月的新鬼，如何短短时间便修成鬼煞？！要知道地府中半数鬼差都只停留在鬼卒，再难寸进。
更何况，新死的生魂，需要经历采阴、聚魂，才能化形，他又是如何一蹴而就的？
依靠“偶然得之”的功法？什么样的功法他陆之道没听过！
蟒妖暴毙，妖丹异样，本该残败不堪的魂体完好如初？偏偏又什么都不记得？
由此再联想起先前借尸还魂、爆体再死、身泛金光的种种传言，陆之道只觉眼前这个年轻的幽魂充满了谜团。
而对付这种鬼，最好的办法便是将他留在跟前，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如此甚好，甚好。”陆之道捻须朗声笑道。
来日方长，且走且瞧。眼下之事需要先处置了，“既然同为地府鬼差，陆某便有话直说了。此间事虽已了，地府中的一桩公案却还需贵哥儿做个旁证。”
公案？
高贵不明就里，便没敢把话说的太满，只答了句：“应当的。”
见状，陆之道也没多说，颔首一笑，冲牛老六招了招手，“咱们这就回吧，回去把七七和黑子都喊到察查司。”
牛头神情一肃，应了声是，然后当先踏足虚空，身周立刻自动聚拢一团阴气，四下一时就变得昏暗幽晦，陆之道与高贵随后跟上。
一路近乎直线，盏茶时间，一座雄关已在眼前。
群山环绕中，巍峨的关隘好似蹲伏的猛兽，俯视着想要通过它的万千幽魂。
来到关门之下，牛老六慢下身形，冲着守关的鬼差只一抬手，便扬长而过。
高贵抽空仰头瞅了一眼，门楼上“鬼门关”三个字硕大无朋。
“此地幡冢山，这里便是鬼门关西关，属西方鬼帝辖制。”陆之道适时的解释道。
点了点头，高贵将注意力转到眼前所见上来。
过了鬼门关，便进入了酆都城的外围，他们一行慢了下来。
这里不见丝毫天光，四围只亮着青白的幽光，映得所见之鬼都是白中泛青。
当然也有例外，青面獠牙的，赤面虬髯的，还有黑如锅底的，总之与曾经见过的幽冥管理署大相径庭。
通往酆都城的大路极宽，从中却分成了两半，一半平坦，一半泥泞。
他们走在坦途之上，半路之隔挤满了幽魂，无一例外赤着脚，在黏稠的泥浆中艰难前行。
“这些都是鬼差刚拘回来的生魂，过浆是为了沾去身上残留的生气，同时让他们趁此机会好好反思自己一生过往，毕竟十殿不是那么容易过的。”
高贵一边听陆之道说话，一边观察着四周。
他注意到紧挨着泥浆的一侧，隔几步便有一名持鞭的鬼差，见到牛老六各个都上前热情的打着招呼。
有认出陆之道的，无不立刻毕恭毕敬的行礼致意，判官大人通通挥手阻止，不欲声张。
刻意的与前面二位拉开一段距离，虽说答应加入地府，高贵也实在不愿惹人耳目，恨不得做个小透明，只求能安心修炼。
进入酆都城内，顿时热闹起来，灯火更胜，殿台楼阁，火树银花，都是高贵从未见过的景象。
道路纵横，清楚的区分开市井街市与衙门官署，越往里走行客越少，各色鬼差明显多了起来。
察查司到了。
陆之道没有耽搁，直奔正殿，沿途所遇的一众鬼差全都半垂着头，面容严肃。
登阶入殿，立时有两位鬼婢上前，一人为陆之道宽去外衫，换过玄色官袍，另一人则恭敬的递过官帽，为他端正戴好。
牛老六一早归位，等判官升殿，立时口呼“威——武——”，随即殿中响起整齐划一的肃穆杀威之声。
“高贵，你暂且坐于本官之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