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还说荣养呢!这就来活了!”
常年的职业素养令董岳迅速进入状态,握在手中的幽冥棒化作一支枪口巨大的手持炮,挡在了高贵与7788之前。
警铃、警告,高贵此时却无暇他顾,幽冥棒愈发炽热,高擎在掌心上兀自旋转,仿佛在召唤着什么,在等待着什么。
“我们退去集中避难地!”7788高声招呼着二人。
“来不及了,有什么东西扑过来了!你们退后,我掩护!”
说话间,幽冥棒再度变化,一面泛着莹蓝色泽的光盾出现在董岳手中。
敏感的直觉与警察的觉悟,他想都没想就高高跃起冲到高贵身前。
那也是高贵记忆里最后的画面。
之后,是震彻天地的爆破,是无尽刺眼的白光,吞噬掉了他的所有视野,也夺去了他的所有感知。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断断续续又极度沉闷的声响,仿佛某种乐器在奏着某种悲伤的音乐。
就是这种好似能勾起心底哀伤的乐音唤醒了高贵,入眼一片漆黑,空气稀薄到令人窒息。
“董岳!”
高贵想到什么,猛然坐起身,脑袋狠狠撞在某件坚硬的物体上,换来一声“哐啷!”巨响。
突然再度涌入刺眼的光,他忍不住死命闭上眼睛。
“……儿,儿啊!我的儿啊!”
“……少爷!少爷!少爷诈尸啦!”
“不是!少爷还魂啦!”
一群人涌过来,却只远远的围着,只有一人使劲攥住自己的手,紧紧搂着他,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
渐渐适应了光线的高贵,慢慢睁开眼,懵了。
此刻的自己被一群披麻缠白的人团团围在中间,四周布置着巨幅的白幡与挽联,密密麻麻的花圈几乎堆满了阔大的灵堂,而他正坐在一口棺材之中,棺材板滚落在灵床之下。
“高贵……”
等到看清了灵位上的名字,脑海中倏地灌入无数纷繁的记忆片段,十八岁,富家少爷,寻仙访道,失足落山……
“借尸还魂!”
高贵立刻想到了某种可能,心中一时不知该是喜是悲。
“快!快把贵儿扶出来!”一身麻袍孝服的中年男人,眼角带泪的看着他。
“还有,赶紧把这些都收拾了,瞧着就不吉利!这棺材,也烧了!”
“老爷!这可是金丝楠的料子……”老管家有些肉疼。
“金丝楠怎么了!就是乌沉木的,碍着我的贵儿也得烧!咱们高家又不差这几个钱!”
“赶紧找人知会贵儿他娘,记得慢慢说,别吓着她!”
中年男人,也就是此时此刻这一世高贵的爹,高鹤年高员外,一边死死拉着高贵的手,一边又是高兴又是忐忑的吩咐着手下人。
通过同名者的记忆全然了解状况后,高贵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运起修炼了180年的功法。
灵气!是灵气啊!
心心念念,盼了又盼,让他死不瞑目的灵气啊!
他终于能修仙了!
在想放弃的时候再坚持一下下,他做到了,他真的成功了!
灵台中盘旋的灵气,如此充盈又纯粹!
上一世从未感受过的极致体验,既新奇又那么熟悉,曾经的魂牵梦萦一旦成真,从天而降的无上幸福让高贵涌上难言的心酸!
他已度过了那么漫长的人生,这一刻却好想痛哭一场。
这将是自己全新的开始啊。
简单交代完几件棘手的事,高老爷忙不迭的要好好瞧一瞧宝贝儿子。
“就说我家贵儿福大命大!佛祖保佑咱老高家啊!南无阿弥陀佛!”
“……爹……”
心绪激荡,感情烘托到位,虽然生疏已久,高贵也让自己尽量自然的喊出这个字。只是听到眼前的便宜爹居然口宣佛号,没忍住挑了挑眉头。
“儿啊!听爹的话,以后咱可别再去找什么神仙啦!就说你这次非要寻那劳什子‘仙谷’,这不出事了……”
高鹤年拍着高贵的手,又是无奈又是心疼的抬起头来,话在嘴边还没说完,一双眼却突然瞪得溜圆。
“儿啊!你……你!可别再吓爹了!”
高老爷满脸骇然的盯着儿子的脸,指尖不住颤抖。
顺着他指的方向,高贵摸上自己的额头、眼眶、耳朵、鼻子、嘴角……
血,鲜红的血沾湿了手指,温热的,黏腻的。
“少爷!少爷!少爷七窍流血啦!”
不知又是谁喊了一嗓子,收拾到一半的灵堂顿时鸦雀无声。
心脏赫然抽的一痛,周身力气瞬间消失,高贵如同一团软肉滑瘫在地,再也动不得半分。
看着瘫软在地的“自己”,高贵一时目瞪口呆,完全搞不清这短短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对!我为什么能看到我自己?!”
“少爷……少爷又咽气了!”老管家抽回手指,呜嚎一声跌坐一旁,想到什么又立马翻身爬起来,“棺材呢?还没烧呢吧,那可是金丝楠的……”
本就凌乱的灵堂再度人仰马翻,高贵只死死盯着地上的“自己”,眼鼻口耳七道粗如手指的血痕蜿蜒而下。
“爆体……!”
怔忡之间,掌心忽的一热,他机械的抬起手,心念一动,黑曜石般的八棱短柱虚浮而起。
“幽冥棒……”
片刻明白了什么的高贵,剧烈的心理落差令他一阵晕眩。
前一刻还沉浸在“灵气盈体,修仙有望”的巨大喜悦之中,此时此刻何止是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
那是从九天云端跌入无尽地狱深渊的彻骨冰寒。
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刚刚到手的希望被眼睁睁摧毁,自己却无力反抗。
然而,这冲击又实在来得太快,快到似曾拥有好像只是他的错觉。
高贵木然望着掌心上的幽冥棒,祂散发着以往所没有的淡淡金色光晕,仿若一团荧火,让人忍不住想握住去汲取温暖。
于是,高贵握住了祂。
“一经认魂,除非魂飞魄散……这是逼我一条路走到黑呀。”
距离高家大宅约莫三里之外的一棵大槐树下,伏在树荫中的马成抽了抽鼻子。
他默默盯着高贵的背影,却不敢靠的太近,所以没听到他最后喃喃嘀咕的那句话。
即使如此,高家灵堂这一顿饭时间里发生的事也让他心惊不已了。
马成是一名鬼差,准确的说是一名拘魂使,隶属于地府拘魂司第廿六殿,最低级的鬼卒。
原本,他以为这只是一件寻常的差事,高贵也跟以往勾惯的千千万万生魂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