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
又是你握住我的手,
我才敢于推开那扇门,
让我终于知道,
一家人真的很好。】
李暮年不知道怎么让她明白,第一眼看到她,真的很高兴,有她在,自己也睡的那么踏实。
看了下时间,已经早晨6点。
“我竟然也睡着了,昨晚没有把你送回家,一夜未归,叔叔阿姨肯定担心了。”李暮年的语气中带着抱歉。
“李暮年,没事的,不要紧。”靳晓晓笑着,“不怪你,我后来醒了,看你也睡着了,时间又很晚,就和舅妈说在这凑合一晚上,我给妈妈打电话了,舅妈也和她说了,真没关系。”
“好。”有些紧绷的李暮年这才笑了出来,“饿了吧?带你去吃早饭。”
“嗯,那需要我进去和舅妈说一声吗?”
“不用了,万一还在休息呢,我给舅妈发个信息就行,收拾下,我们走吧。”
“嗯。”靳晓晓整理下自己的衣服,李暮年收拾好她的书包,两个人便走了出去。
李暮年知道靳晓晓早餐喜欢吃的简单清淡一点,所以带她去了医院附近的便利店,买了牛奶、面包和一盒水果,把牛奶打开递过去。
“李暮年,你是怎么做到的,那么清楚我的喜好。”靳晓晓喝了一大口牛奶,李暮年笑笑,他看到靳晓晓的唇边沾上了牛奶印,用纸巾为她擦去,靳晓晓没有躲开,不知从时候开始,他们的相处已经那么的自然。
“你昨晚也没有睡好,吃完了我送你回家,回去好好睡一觉。”
“不用送,我自己可以回去,又不远。”靳晓晓看了一眼自己的包,“糟糕,我发现,舅妈的饭盒忘记拿了,今天周六,乐乐不上课,罗奶奶早上应该不来了吧,我们一起带早饭回去给舅妈,然后我把饭盒带回去给罗奶奶,呵呵,不许说不,你这几天已经很辛苦了。”靳晓晓双手交叉做着一个“NO”的动作。
李暮年深深的望着她,点点头,说着:“好好吃饭。”
“你也是,好好吃饭。”靳晓晓把另外一个面包打开,放到李暮年手里。
病房里,陈妍躺在旁边的陪护床上,醒来后看到丈夫也已经醒了,两眼呆滞的望着窗外的阳光。
“你醒了啊国华,今天天气也是很好,看来夏天就要来了,我去给你接水擦擦脸。”
床上的丈夫一言不发,陈妍依然微笑着去卫生间接水。
洗漱完,医生早上过来查房。
“今天状态还不错,家人们照顾的很好啊,饮食务必还要清淡。”
“好的,谢谢医生。”
“对了,今天早上在门外怎么没看到你们外甥啊,你们这外甥真好,这几天都在医院这陪着,跑前跑后的,你们一家人真好。”
“恩,他去买早饭了,谢谢医生。”陈妍紧张的看了一眼床上的丈夫,对上丈夫的眼睛又闪躲了过去。
“是暮年吧?”医生离开后,躺在床上的任国华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开口。
“是,我们没敢告诉你。”
“我是腿断了,脑子还在。”
“你别激动,就是怕你激动才没敢说。”陈妍扶了一下试图起身的丈夫。
“你们没说,我就不知道吗?妈要照顾乐乐,家里就这些人,你一个人在这,遇到要去办理的手续,要买的东西,也只是出去一下就进来了,这些事情肯定是有人帮你啊,而且,有时候晚上进来人,我能感觉不到吗,我是睡的有多沉。”
陈妍望着丈夫,想着是该让丈夫知道的:“国华,是暮年,是你妹妹唯一的儿子,你的亲外甥。”
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任国华受着伤的手试图握紧,作为这个家里的男人他一直没有让自己当着家人的面哭过。
“国华,从你出事后暮年就一直陪在医院,没去上学,又怕影响你,不敢在你醒着的时候进来,天天守在病房门口陪着我们,这是个好孩子啊,过去的事情和他是没有关系的啊。”陈妍的声音沙哑。
“你去看看,他在外面吗?等他来了,让他进来,我有话说。”
“你不要又~”
“又什么?又和他说那些伤人的话吗?我不会,而且你看我这副样子,我哪有力气说。”
“那你好好躺一会,我去看看啊。”
李暮年和靳晓晓回到医院,看到陈妍站在病房前。
“舅妈,出来了啊,先吃饭,这是舅舅的。”
“暮年,你舅舅让你进去见他。”
李暮年没有说话,身体里像是被打了一阵痉挛,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和舅舅聊过天说过话,每次见面他只要喊出“舅舅好”,接下来就是舅舅的一顿责骂,或者是冷眼走开,他不知道要不要进去,进去了会说什么?他自己又要说什么?他有点害怕,不想面对,他也担心舅舅的身体撑不住,现在进去根本就是刺激舅舅。
“不着急,你自己想一会,想好了再进去,不想也没关系,但是舅妈觉得,你们两个人是应该好好聊一下了。”陈妍拍了拍李暮年,接过早饭,先进了病房。
舅妈进去后,李暮年依然呆呆的站着,他犹豫,他不知道要不要进去,他以前从来没有奢望过舅舅会和其他人的舅舅一样,他从心里接受了舅舅对于自己的那些“指控”,即使现在他知道了舅舅为什么会这样对自己,他也还是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舅舅。
靳晓晓站在李暮年的旁边,她又一次主动伸出手,穿过李暮年的手心,握住,紧紧的握住,试图拉回李暮年的思绪。
“我知道,不管舅舅一直以来对你说了什么,你的内心也只是责怪自己,而不是怪你的舅舅。”
李暮年转头,低下眉眼,望着靳晓晓,回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力度,靳晓晓继续说。
“我知道,你渴望家人,不管舅舅怎么想,你却一直把他也当作家人。我更知道,现在你很犹豫,因为你害怕,你不知道怎么说怎么做,但是没关系,不要逃避,说出你想说的,爱会是解决一切问题的办法,你爱他们,你一直用你的方式在爱着你的家人。”
李暮年带着泪光,望着靳晓晓,她轻轻点着头,给他肯定的回答。
靳晓晓拉着李暮年的手靠近病房的门,松开手,李暮年推开门走了进去,靳晓晓轻轻关上门,站在门外没有跟进去。
“舅舅,舅妈。”李暮年的声音有些颤抖着
“暮年,坐这。”陈妍把病床前的椅子让给李暮年,自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李暮年走过去坐下,不敢看着舅舅盯着自己的眼神,“舅舅。”
“还觉得我是你舅舅吗?”任国华眼神上下看着李暮年的脸。
“嗯,一直。”
“你知道吗?你的眼睛和鼻子长的很像你妈妈,看到你的时候,就好像看到了她一样。”任国华的声音在极力的忍耐想哭出来的欲望。
“我知道,您一直很爱妈妈,您对妈妈的想念一定不比我少。”
“对,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我怎么能不爱她呢。可是,我错了,我不该以爱的名义去要求她,她现在一定很恨我,我伤害了她唯一的儿子,她最爱的儿子,她一个人也要用全力去守护的儿子。”没有忍住的泪水从任国华的眼角划过。
“不会,妈妈不会的,她懂您,临走前妈妈还和我说不要怪您,她知道的,真的。”
“是吗?我那么对她,那么多年我不管她,不见她,还那么对你,我做了这么多伤害你们的事情~”
李暮年没有让舅舅继续说下去,他小心翼翼的握着舅舅受伤的手:“真的,妈妈从来没有怪过您,我也没有,我们都知道,您是因为爱,爱得深,所以才说出那些话,都过去了。”
任国华泣不成声,那么多年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有多深,他借着爱的名义,伤害了他的妹妹,他也没有照顾好他妹妹留下来唯一的儿子。
陈妍走过来,搂着李暮年,“好了,你们俩都不哭了,终于说通了,就像暮年说的,都过去了,我们一家人啊,以后会好好的,不哭了。”
“嗯,以后会好好的,舅舅,现在您什么都不要想,养好身体,我们等您回家。”
“对,听到暮年说的没,什么都不要想,身体养好了,我们一家人回家吃饭,我来给妈打个电话,告诉她。”
陈妍到旁边打电话,任国华用自己现在最大的力气握着李暮年的手,时隔那么多年之后,舅舅和外甥,终于笑着看向彼此,纵使满含泪水,也是因为爱,因为一家人。
李暮年擦干眼泪,走出病房准备叫靳晓晓进来,打开门发现她已经不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掏出手机,他给她发出一行字:晓晓,谢谢你。
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靳晓晓看到短信,她笑了,她替李暮年高兴。太阳已经高高的升起,阳光灿烂,接到妈妈问她什么时候到家的电话,她说正在回家的路上。
忽然觉得有点热了,靳晓晓脱掉外套,顶着太阳大步往家走,又一个注定会炽热的夏天就快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