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刘浮生摇了摇头说:“项队长,你把流程搞错了吧?村民的口供,不能算铁证,你想带林识功等人回警局,也只能算是协助调查,在这个阶段,你怎么能告诉对方,他们杀了人呢?还不听对方的解释?你这不是本末倒置吗?难道你把他们带回警局,不是为了询问他们的口供?而是想把他们,直接认定为杀人凶手?”
“……”
项志超脑门忽然有点冒汗了。
实际情况正如刘浮生所说,在到达了饮马屯杀人案的现场,并且得到娄三官家的邻居,所提供的线索之后,项志超立即就决定,抓捕林识功他们四个人!
在项志超看来,林识功他们在案发时间,与娄三官发生了激烈口角,已经构成很明显的杀人动机!至于林识功第二天早上,找娄三官对账,并且报警这些事,完全就是林识功所玩的,贼喊捉贼的小把戏而已!
这种事情,屡见不鲜!
所以项志超他们,直接把林识功等人,当成了杀人犯来抓捕,根本没有听他们的解释,在项志超看来,那不过是凶手的狡辩而已!
见项志超不说话了,刘浮生轻叹一声,看向台下众人说:“我承认,任何办案人员,在得到了娄三官邻居,所提供的线索之后,都会将林识功他们四个人,当做最大的犯罪嫌疑人!但是,哪怕不当警察,我们也应该知道一个基本原则,犯罪嫌疑人,不等于是罪犯,一个公民,有没有犯罪,应该由法院来判决,而不是你和我!在终审之前,没有任何人,有权力给他们定罪!”
刘浮生的话铿锵有力,回荡在安静的礼堂之内。
所有人尽皆屏住呼吸,心灵都仿佛都被这句话深深的震动了!
刘浮生略微停顿之后,继续说道:“下面,我来回答项队长的另外一个问题!或许也是,所有同志们,都很关心的一个问题——林识功他们四个人,为什么要逃走!”
刘浮生指着之前的分析说:“娄三官家里,生的是地炉子,而不是火炕!地炉子导致煤气中毒的概率,要远远高于火炕!我推断,娄三官在被杀之前,就已经煤气中毒了,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他被割喉都无法做出反抗!”
听到他又重申了一遍这段话,有些老刑警,已经开始若有所思起来,他们仿佛抓住了一些隐藏在水面之下的真相。
奉天警局的局长许友文,也轻轻摩挲着下巴说:“这个刘浮生,确实有意思!”
吴志明笑道:“所以,我希望等一下许局长说到做到,不要和我抢人啊!”
“呵呵,看看情况再说。”许友文不置可否的摇头一笑。
刘浮生让众人略微消化了片刻之后,才继续说道:“大家想想,娄三官为什么会煤气中毒?”
有人搭茬说:“刚才刘同志不是说了吗?因为地炉子啊!”
礼堂里,有挺多人都笑了起来,因为谜底就在谜面上,根本不需要多说什么。
刘浮生点点头:“没错!地炉子和蜂窝煤,的确是煤气中毒的主要原因!但如果,我们把娄三官煤气中毒的事情,与林识功他们逃走联系在一起呢?”
刷!
这个问题问出来之后,整个礼堂顿时就安静了!
有人露出疑惑的表情,也有人的表情瞬间严肃,似乎有点听懂刘浮生的意思了!
刘浮生没有故意吊众人的胃口,很快就解释道:“警方接到报案的前一天晚上,林识功与另外三人,一起来到娄三官的家里,他们怀疑,娄三官贪污了村委会的一万块钱!这种事,娄三官当然不会承认,所以他与林识功等四个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甚至在争吵的过程中,林识功等人还说出了‘弄死你’这种话……”
他讲述的语气十分平缓,将礼堂内所有人,都代入了当时的情景之中。
这次争吵很激烈,其中最愤怒的人,就是林识功这个村委会会计,村委会的账目出现问题,他是要承担主要责任的!
更重要的是,在这件事情上,他没有得到半点好处,却要背负这么大的一口黑锅!尤其娄三官还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这让林识功几乎动了杀心!
和林识功一起来的另外三个村民,当然都是站在林识功这一边的。
在林识功的授意之下,另外三个村民也和娄三官发生了推搡,所以屋里的脚印才会那么凌乱。而林识功趁着这个机会,悄悄的在地炉子的组装烟囱里塞了一些东西,把通风口给堵住了……
听到这里,所有人全都明白了!
如果这些推断都是正确的,那么,导致娄三官煤气中毒的,就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林识功等人被抓之后,拼命也要逃跑!
他们是真的以为,自己就是杀人犯了!
刘浮生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这么缜密的推理,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只有项志超不屑的说:“你就瞎猜吧!你怎么不去写故事呢?那个林识功,可是报案人,你觉得,他会没看见,娄三官是被人用西瓜刀砍死的?他怎么可能,误认为自己杀了对方?”
“你确定,林识功看到了娄三官的死亡状态吗?”刘浮生沉声反问。
项志超冷笑道:“报警中心的接警记录上,写的很清楚!林识功趴在窗户上,看到娄三官死在屋里了!他没看见的话,怎么可能确定娄三官死了?”
刘浮生摇头说:“看来,项队长对现场的勘查,简直粗心到家了!案发时间是去年冬天,当时的天气有多冷,我就不细说了!我只问你,在这种寒冷的天气下,农村窗户是什么状态?更遑论,为了保证屋里的保暖性,家家户户还都在窗户上贴了一层塑料布!”
这句话瞬间点醒了众人!
北方冬天,尤其是农村的窗户上,往往都结了厚厚的一层冰!
再加上那层为了防风的塑料布,从窗外看向屋里,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
也就是说,林识功能看到的,最多只是娄三官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他根本看不清西瓜刀,甚至看不见血迹!
就在大家消化这些事儿的时候,刘浮生已经再次对项志超发问了:“请问项队长,根据邻居的口述,林识功走进娄三官的院子里,敲门并叫了娄三官的名字,没有反应之后,又趴窗户观察,最后打电话报警!这一系列的动作,证明了什么?”
“证明他发现娄三官死了?”项志超有点懵逼的说。
刘浮生沉声道:“对,这恰恰证明了,林识功早就有了,娄三官已死的心理准备!所以他在看到屋里的模糊景象之后,便笃定娄三官已死!而这个笃定,也说明了,我之前的推理,完全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