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的角门,翠屏扶着温然下车。
门内早就等了一位嬷嬷。
“奴婢是伺候长公主的嬷嬷,温医官唤一声苇瑾嬷嬷便是。”
温然笑道:“苇瑾嬷嬷。”
“温医官随我来,长公主想先见见你。”
温然随着苇瑾嬷嬷走过二门,又行过几处庭院,这才到后宅的主院。
文昌长公主是先帝最宠爱的女儿,府邸气派辽阔,一切都符合礼部的规制。
走进院子,上了廊,温然才知道这长公主的奢华。
檀木底绣福禄寿喜四扇屏风、犀角雕玉兰杯、 红珊瑚佛手、天青汝窑花口瓶……
一件件单拿出去,都够买温然那家香铺的。
屋子里燃着香,闻着是温记香铺的‘清雅如梦’。
燃香的炉子是鎏金螭兽香炉,上面繁复的雕刻,温然只在皇宫里的那些摆件上见过。
屏风后面出现浅云色衣裙,温然跪拜,“下官温然,见过文昌长公主。”
“起来吧。”
身着浅云襦裙、皎玉大袖衫的长公主坐在上首。
她头上并没有过多首饰,只是那一只孔雀钳红蓝宝石的步摇,就足够让人心生敬意。
温然从没在后宫见哪个妃嫔这样奢靡过。
“之前我也听闻了你的医术,原想请你过来看看,可你那个济世堂总是……纷争不断。现在好了,你进了医官署,济世堂也稳下来了。本公主正想向皇上借你过府来,皇上就派你来了,真是巧。”
长公主魏涵嫁给东昌伯府世子后独住长公主府,后驸马酒后失足,溺死在皇宫金泉河,皇上体恤她年少失夫,想再为她寻一个驸马,长公主拒绝了。
上一世温然每次见到这位长公主都是一身黑、青色衣着,头上一根玉簪子,还可怜这个长公主凄苦。
原不曾想,人家在府里,戴的是孔雀宝石簪子。
穿的是浅色素雅衣衫。
“长公主说的是,之前济世堂确实惹了不少麻烦。”
这不得不说这位文昌长公主真是聪明。
上面有太后,又有左家和魏天禹制衡,她躲在府里不出门,看出温然牵涉党争也不请她过府看诊。
如今,太后左家没了,魏天禹也只是个郡王,太子也定了下来。
魏轩推荐温然,她便不再推辞。
“我只有一个长乐一个女儿,她从小体弱,赖医令看了说是心疾,拿了药方做了丸子,心疾发作便吃上一颗,于她而言不能累着也不能大悲大喜,温医官若能治好我女儿,我定有重谢。”
“这是臣的本分,长公主言重了。”
“长乐在冬湘苑,苇瑾嬷嬷你带着温医官去吧。”
温然跟着苇瑾嬷嬷走了。
一路上穿过两道垂花门,路过一个大花园。
离主院还挺远。
“医令说郡主最好是静养,长公主就让郡主住这边僻静的地方了。”苇瑾嬷嬷解释道。
“我明白。”温然答道。
“郡主体弱,就是走上两刻钟喘气不已,心悸心慌,哎,我们长公主也是费尽心思寻了许多名医,但……依旧束手无策。”
“嬷嬷宽心,待我看过之后再下定论。”
到了冬湘苑,廊下正有两个女子在翻花绳。
衣着华贵云锦的必定是长乐郡主。
另一个身上也是上好细麻衣裳,一看就是近身伺候的大丫鬟。
“郡主,这天儿渐渐冷了,怎的跑到外面玩儿。”苇瑾嬷嬷转脸教训丫鬟,“你来府里十年了,也不知道规劝着点郡主?”
那丫鬟只得低着头挨训。
“苇瑾嬷嬷,你就别说芝儿了,她还不是都得听我的。好嬷嬷,您可别跟母亲说,她听了也是要训我一顿的,我害怕……”长乐郡主声音软软娇娇的,叫谁听了也硬不起那脾气。
苇瑾嬷嬷也是。
她笑道:“我的好郡主,您就拿这一套来哄骗老奴罢!”
长乐郡主见苇瑾嬷嬷笑了,便知道这一关过了,她扬了扬下巴,“嬷嬷,她是谁?你怎么带她来我的院子?”
温然没有穿官服,长乐猜不出也是正常。
“这就是郡主你常常念叨着想见的温医官啊。”
长乐眼睛一亮,三蹦五跳地走到温然面前,“温医官,钦佩你许久,如今一见,倒是与我想模样不同。”
“郡主,您的身子……不能这样跳啊。”苇瑾嬷嬷大惊失色说道。
长乐嘴巴一瘪,温然出声解围道:“瞧着郡主刚才并无异样,应该没什么大碍。郡主,微臣今日来是为您看诊的。”
长乐高高兴兴拉着温然进屋。
“你可不能白给我看诊,快给我说说你怎么对付时疫的,怎么进医官署的,怎么有那么多学生的。”
一进屋,温然就闻到了燃香。
也是温记香铺的。
‘绕枝罗’是她最新写的香料方子。
闻起来带着隐隐的甜味,很得年轻闺阁女子喜欢。
温然问道:“郡主很喜欢香?这香也是我家铺子的。”
长乐笑道:“是啊,我很喜欢你的故事,我知道你有香铺的时候就让人去买你家铺子的香,果然是更好闻。”
温然笑道:“郡主想听我都可以说给您听。您先伸手,我给您把脉。”
长乐的脉象确实虚弱。
这样弱的身子,确实多走两步都会喘不过气。
难怪上辈子没有成婚。
这样的长乐别说怀孕生子,就是昏礼那一天的劳累,都能让她一命呜呼。
没一会儿,那个芝儿捧了茶进来。
又有一个绿衣丫鬟走了进来换香料。
那丫鬟身上的衣衫却是缎子做的,光滑细软,和芝儿比起来,更像头等大丫鬟。
温然笑道:“郡主确实是心疾,赖医令没有说错,不过在我看来,不是特别严重。捶丸骑马这等激烈耗费体力的活动不行,但恢复到可以日常行走坐卧是可行的。”
苇瑾嬷嬷听着也开心,“温医官,此话当真?”
温然回道:“是,不过我每日要来给郡主施针。肾为先天之本,脾为后天之本。通过穴位刺激,扶正祛邪,促进气血运行,增强郡主心脏之阳气。”
苇瑾嬷嬷也是听说过的,温然针灸之术是秘技。
赖春雨终究是没有这个技法。
故而只能施以药方温补着,但郡主的身子还是不如同龄人。
如今温然说能恢复正常人的生活,倒真真是喜事。
“那我先去回禀长公主殿下。”苇瑾嬷嬷说着就行礼走了。
长乐就央着温然讲怎么治好长宁郡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