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因为身上有伤就致仕养伤了。”蓝戈说道,“当年我爹他们也找了许久,但是一直没找到人。我师父之前发现了些线索,知道许言去了典州,他去典州才打听到许言因为赌钱被赌坊的人打死了。”
温然察觉到里面的蹊跷,“他或许不是主动致仕,而是左鸿让他致仕的。那他的死,也有问题。”
蓝戈点点头,“没错,他有一儿一女,现在我们正在找他的一双儿女,希望从他们身上能找到一些线索。”
温然想起上一世,魏天禹也来过大理寺。
不过那是很久以后了,他来大理寺就来卷宗室。
她那会儿知道他是为了蓝家的案子,以为他是想翻案。
现在看来,找线索是真的,不过是不是为了蓝家翻案,就说不定了。
蓝戈说道:“还有这个人,叶之高,当年的御史中丞,信誓旦旦拿出了蓝大将军与突厥来往的书信,他说是军中的人交给他的。后来也是死得不明不白。”
温然好似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
一时想不起温然也就不再继续想了。
卷宗上不仅仅记载了证人证词,还有一些为蓝家作保的官员说辞。
其中就有张霖老太师和温境。
那时候温境是吏部考功司郎中,前途一片光明,却在蓝家满门抄斩结案后,毅然致政,回了青州教书。
温然忽问道:“你可知道老太师张霖是什么时候致仕的?”
“同辉三年。”
两人在前后一年的时间里辞官,而且都是回青州。
这中间就真的是巧合?
温然不信。
她有一种隐秘的高兴。
她想,温境知道她在做的事情,应该不会怪她。
蓝戈看温然呆呆看着自己,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她轻笑道:“我父亲原来早早就知道你,想着法要教你,为了掩人耳目,修建了梧桐书院。”
蓝戈也笑了,“我小时候看的书,上面的批注都是夫子写的,他的字,我来梧桐书院第一日就认出来,虽然他故意改了笔锋,我还是认出了。”
两人静静凝视着。
温然想,两人相遇,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吧。
只是上一世,她没把握住。
直到蜡烛哔啵一声,两个人继续看卷宗。
很快两人就看完了,他们把所有卷宗整整齐齐放回原位。
为了掩人耳目,两人还胡乱摸了其他卷宗。
希望之后大理寺杂役打扫时候不会发现什么。
*
蓝戈回到自己家,见到屋里还亮着灯,就知道蓝五还没有睡,在等着自己。
他进屋,身上还带着风雪。
马三娘赶紧倒了一杯热茶,又拿起他脱下来的披风抖落上面的雪片子。
“父亲,怎么了?”
“甘为被丁项抓了。”
甘为,是长大粮行的账房。
他以前在军营里,就是做账房的,不过那时候他就是众多小账房中的一个,没人能记得他。
“何时被抓,怎么被抓的?”
“今天……今天夫子告诉你娘的,已经抓好多天了。年前就抓了。”蓝五说道,“他原本是为了大公子……就是你大舅舅的恩情,才加入我们的,好在甘为他知道的也不多。”
不是蓝五看不起甘为,实在是刑部手段多,加上甘为娶妻生子,已经有了软肋,忍受不住招了一切也有可能。
蓝戈想了想道:“不对,他们抓了那么多天都没有透露出来,忽然就被夫子知道,这分明是故意给我们的。”
蓝五道:“夫子也是这样说的,所以让我们按兵不动,一切静观其变。”
蓝戈道:“我们要救他。”
蓝五道:“怎么救?刑部现在说不定有天罗地网等着我们往里跳呢!我告诉你是想让你最近谨慎些,去济世堂,去温宅,去国子监,都十二分小心,别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更别让人摸出你身上的毒来。”
蓝戈不是不知道蓝五说的是真的。
可甘为这么多年的效力,忽然成了一颗弃子,甘为会心寒。
“可是爹你说过,蓝家从不放弃任何一个兵,即使是老弱残兵。”
“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蓝家不是以前风光无限的蓝家,我们是叛逆同党!你现在是咱们唯一的希望,你要是出事,所有人都会死,不止甘为一个!戈儿,这时候,要清醒!”
蓝戈猛地站起身。
他深吸几口气,“我知道了。”
蓝五哪里不知道蓝戈的性格,“戈儿,我不是让你看着甘为去死,实在是,咱们不能冒这个险,若能够救他又全身而退,我何尝不想救,但不能啊,救了他,咱们就都暴露了。你让其他好不容易掩藏身份活下来的兄弟怎么过?”
有的人故意刺伤自己的面部,有的人故意晒得黑黑壮壮,刘婶子天天在脸上贴鱼鳞,就是为了让脸上出现一大片红。
蓝戈半晌说不出话。
他们这些年藏踪迹变容貌,吃的苦比常人多许多。
蓝戈握了握拳头,“我必不会暴露其他人。”
至于救人,他心底并没有改变主意。
只是要好好策划一番。
蓝戈进屋去,马三娘在一旁劝道:“他很少辜负咱们的期望,你别担心,他会想明白的。”
“但愿如此。”
“那正大粮行……”
“照常就行。他们越怀疑,咱们越不能乱了阵脚。”
“那我还去温宅吗?”
“去。夫子在那里,他向你传递信息更容易。”
*
初八下了雪之后,就晴了好几天。
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那叫一个热闹。
皇帝都去皇城的城门上与民同乐了。
大街上小巷上,各式各样的花灯摆出来,看得让人眼花缭乱。
今夜不宵禁。
百姓们高兴极了。
猜灯谜是读书人乐趣,寻常百姓,还是更喜欢看胡姬跳舞。
不过刑部大牢就不一样了,连街上的欢声笑语和乐声都听不到。
狱卒要看管犯人,还有给犯人送饭吃,真是够烦人的。
“怎么轮值就轮到咱们俩啊,就看咱们是新来的,欺负咱们!”肥头大耳的狱卒抱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