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气热起来，茶肆里人满为患。
茶博士提着茶壶游走在各个桌案间，为客人的茶碗里挨个添水。
“什么济世堂，有什么医师坐馆啊，别是骗子吧。”
“是啊，京都好些年没有新医馆了。”
“你们不知道，听说是神医开的。”
“哪个神医？”
“就是治好长宁郡主的那个神医啊。”
“……是个女医师……”
“她只会给贵人看诊吧，我们这种平头老百姓，她给看？就算她给看，咱们给得起诊费吗？”
“而且她不一定什么病都会治啊，我听说啊，她就是只会治长宁郡主那一种病，别的都不会。”
“女人会看病的少，医术好的，根本没有，别去凑热闹了，老老实实去仁春堂看病，那儿的医师负责。”
短短几日，‘济世堂’就传遍了整个京都，不仅是老百姓爱讨论，就连官宦人家也喜欢谈论。
那些官家大娘子没有老百姓的‘短见’，她们倒是认为这个神医包治百病，是个医术高明的医师。
不知怎么的，温然的名字也赫然出现在人们的口中。
温然神医，连三岁小孩都知道。
济世堂成了人们最喜欢谈论的事，就连医馆内也少不了。
康寿堂里，看病的人不多，但没有一个是穿的粗布衣衫，病者大多肤色白皙细嫩，不像劳苦之人。
一个穿着绸缎的大娘子问道：“以后神医要开医馆了，你们康寿堂的诊金是不是要少些了？”
康寿堂嘛，看病拿药都比仁春堂贵，所以人少。
来这里的人，就是为了不打挤，能够快速看病，而且这里的伙计一个个长得都很清秀，看着也舒服。
“大娘子说笑了，那神医到底什么来头我们都不知道呢，能治什么病谁清楚呢。咱们医官署可是严格分了科的，哪个医馆也没有说有个什么科都会看的‘神医’啊。”
太常寺卿为了规范管理天下医药，将病理分了针科、妇科、儿科、骨科、按摩科等多个科。
“医博士都只是精通一样，哪有医师医官什么都会啊。”
拿药的伙计调笑道，言语里毫不掩饰的轻蔑和鄙视。
那大娘子捂嘴笑笑，“看来还得是你们康寿堂。”
伙计双手捧上包好的药，笑道：“大娘子慢走。”
康寿堂和仁春堂是京都最大的医馆，和仁春堂不一样的是，康寿堂看诊的人，达官贵人更多些。
故而康寿堂的铺子比仁春堂气派恢弘得多。
甚至还有单独的小房间供贵人休息。
“大人，您看那神医是什么来头？现在她名气可真够大的，仁春堂倒是没甚影响，咱们康寿堂可不一样，那些贵人们可能就去找她治病了。”
“京都是什么地方，她说开业就开业，她想用那点名声就抢走医馆的生意，哼，天方夜谭。”
被叫做大人的男子，摸了摸下巴短胡子，“钱五，你只管做好你的事，别的不要杞人忧天，就算她开得起，难道她还有我的关系吗？卢国公府，呵，我们碰不得，她也靠不起。”
钱五闻言松了一口气，恭维道：“您老说的是。再说了，医师、药材还不都是您说了算。”
男人面上隐隐带着得意，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什么小角色也敢跟他抢生意。
别以为治好了长宁郡主，卢国公府就能为她撑腰。
卢国公府是什么立场，她一个外乡人，肯定不知道。
所以说，女人就是见识短。
“钱五，你也是知道的，我这生意是要孝敬上面的大人物的，最近你给金贵的贵人们看诊，多上心，知道吗？”
“是是是，大人放心，小的晓得。”
片刻后男人走出康寿堂。
靠近门口的医师问道：“掌柜的，孙大人怎么说？”
钱五嗤笑一声，“安心坐诊就行，诊金记得多收点。”
给上面挣钱，也是给自己挣钱。
神医有什么了不起的，在宰相面前，根本不够看。
钱五哼着小曲进了后堂。
“母亲，你说然姐儿这是图什么，别人都知道她的医术，王侯将相让她诊治，她还敢不治吗？”康嘉有些苦恼。
“或许这就是她要的呢。”屈老夫人说道。
“不会吧……母亲，难道你也认为她是为了名利而来。”
“谁不想要名利？名利又不是坏东西，干嘛不要呢。”
“会引祸啊。”
“既然她选择了这条路，就说明她承担起后果，嘉儿啊，你别担心了。最近钧哥儿去温然那里练字，我看效果不错，但人家要开医馆了，该忙起来了，以后少去。”
康嘉敛眉，“儿媳的命是她救回来的，怎么呢翻脸无情呢。”
屈老夫人没再说话，年轻，就是冲动，等惹了祸就会自动远离的。
康嘉放心不下，带着何彦钧去了温宅。
何彦钧十分兴奋，阿川一开门，他就往后院跑，一看就是熟门熟路的。
云霜看见他立马去把奶酪酥拿出来。
“郡主。”温然微微颔首。
“然姐儿，你真的要开医馆吗？”康嘉开门见山问道。
“是。”温然点头，“郡主不用费心，我会应付，卢国公府也不必为难，您的病治好了，我得了宅子和银子，公平交易。”
“什么公平不公平的，如今……”康嘉降低音调说道，“如今朝局不稳啊，还是等过一阵子再说吧。”
“不行，我等不了。”
“如何就等不得了？”
温然说起另一件事，“郡主，正好我有一件事想问郡主，在国公府的时候我不敢问，如今在这里，斗胆一问。”
康嘉看她郑重起来，叹口气道：“你说吧。”
“当年镇国将军蓝驰剑到底因何判罪，连累满门？”
康嘉怔怔地看着温然，母亲果然说对了，温然来京都不仅仅是为了治她的病。
“郡主若是为难不必说，我都明白。”
康嘉看了看廊下和云霜玩儿的起劲的何彦钧，小声说道：
“当年我也才七八岁，许多事情我也不知道。”
“蓝大将军是大陈人人称赞崇拜的战神，突厥来犯，他当然是出征的第一人选。蓝大将军去了前线后，战报传回来的都是战败。堂堂战神打不过突厥，可想皇上有多愤怒，左宰相说军中可能有奸细。”
“皇帝让左宰相负责查，最后查到蓝家人送去蓝将军的家信中有京城布防。”
“左家的亲信在军营秘密杀了蓝驰剑和他的两个儿子，还搜出蓝将军通敌的信件。之后大军大获全胜，班师回朝，军权也回到了皇上手中。”
“蓝家除了当时正好怀孕的蓝皇后，全部获罪被斩，皇后生下魏天禹当天大出血而死。”
“蓝家是皇上的忌讳，更是他的心病，你最好不要做出格的举动。就连太子，也不敢提起蓝家和故皇后。”
康嘉脸上尽是悲痛之色。
温然弯眉皱起，“多谢郡主，此事我绝不外传。”
蓝家不可能会通敌。
这是魏天禹说的，他是那样的笃定。
她记得后来他还为蓝家平反了。
所以蓝戈是蓝家最后的骨血吗？
一代战神，最后的血脉。
何彦钧跑进屋直勾勾看着温然，温然笑道：“一起写字？”
何彦钧重重点头。
刚才严肃低沉的气氛才慢慢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