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温家,庄氏先是送了一部分礼品送去了无名小院,云霜悉数全收。
姑娘说过,不收白不收,拿出去典卖也能换点钱呢。
温然依然在抄书,还是那簪花小楷。
抄着抄着忽然有些后悔那时写给蓝戈的药方用了她自己的字体。
不然蓝戈不会发现她。
蓝戈身上的毒,很难解。
他到临州是为了读书,还是为了解毒?
她不希望对方是难缠的人。
按照她的药方,蓝戈不被其他毒诱发,不受严重的伤导致气血不通,他一生也平安无虞。
前世,温然第一次见蓝戈,是魏天禹带她去巡视淮河。
那时候蓝戈是淮县县令,皇帝器重他,想让他查清淮县田地侵占案。
他逆着光站在田埂上,一身粗衣,身姿挺拔如松,像是披着薄薄的一层晚霞。转过身时,蓝戈轮廓刚毅眉眼锋利,比同龄的魏天禹更添几分沉稳和强硬。
行礼时也不卑不亢,介绍淮县民风民情更是信手拈来。
她那会刚恢复双腿,比平常人更容易累,魏天禹专注于田间民生,一点注意力也没分给她。
忽然蓝戈停下脚步道:“太子,歇息片刻吧。”
魏天禹不好勉强,只好歇息。
刚开始她以为是偶然,后来次数多了,她便知道这位看似冷硬的状元郎是个心软的人。
就像他的为官之道,即使是上官卖好,他也不买账,对百姓却平和亲蔼。
他的强硬只用于那些心怀叵测的人。
蓝戈耗时一年查清淮县田地案,大受百姓爱戴,调回京都时万人十里相送,当朝宰相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任谏议大夫时,更是直谏死谏,有几次逼得皇帝恨不得拔刀刺他,但往往事后皇帝只会大加赏赐。
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但他依然穿简单的衣袍,吃简单的饭菜,照常弹劾朝臣权贵,劝谏皇帝储君。
人来人往的贿赂,亦不能让他改变心境和原则。
这样的状元郎,如何不令人心生敬佩。
只可惜状元郎在魏天禹登基前半年就死了,时年二十五。
“哎。”温然叹了口气。
当年说他突然暴毙,想来就是因为这毒吧。
济世救人,济世救人。
温然合上书。
这样人,无论谁是皇帝,他都会是一代良臣、名臣。
“云霜,你明天把这些书送去梧桐书院,请叔父再找几本杂记吧,顺便打听下蓝公子是否住在书院,如果在,把这药方给他,代替以前的药方,还是三日一次。”
云霜应了一声,忽然说道,“姑娘是想治他?”
温然低叹一口气,“随缘,既然都在青州便试试。”
云霜有些不懂,福了福身便去收拾之前二老爷拿来的书。
晚上李姨娘被叫到喜春院站规矩,温珊知道后,跑去求情。
庄氏哼笑道:“那你就跟着一块站吧。”
两个时辰,腿都站得没知觉了。
李姨娘直接站不住跌倒在地。
庄氏叹了口气说道:“明白自己什么身份做什么事,别肖想一些不属于你的东西。李姨娘,明儿我要一块福禄寿的手帕。”
要绣好蝙蝠鹿鹤三种动物,就只能今晚连夜赶工做,可祖母说了戌时之后只能有油灯,这真是要熬坏眼睛的!
温珊张嘴便被李姨娘拉住,她低头道:“是。”
温珊忍着泪,对庄氏越发恨。
翌日,温然去秋月堂请安。
没法子,那边专门来人说以后要日日晨昏定省。
也不知道老太太是怎么想的,明明不喜欢她,还指名道姓让她去。
温然倒是没什么好怕的,就怕老太太那老身板儿经不住她气。
“母亲,您呀每日都这样乐呵呵的,我看不止百岁,千岁也可以呢。”
宋姨娘声音带着娇俏,很是会让人高兴。
“哟,五姐儿来了,听说昨日林大娘子对你很是喜欢呢,快来给老太太说说。”
李姨娘、罗姨娘只在一旁陪笑,张姨娘、田姨娘为老太太不喜,就坐在角落里听着。
府里的姑娘,坐了一排,在最后空了一个位置,云霜把温然推了过去。
“早上老太太担心你们早起来请安肚子饿,让人煮了燕窝,五姑娘,这是您的。”
刘妈妈端着一精致小碗,里面的燕窝晶莹剔透。
“这燕窝最是滋阴补气,老太太多疼你呀,五姑娘赶紧试试吧,也不知这甜味够不够,不够的话明儿让厨房在你那碗多放些。”有宋姨娘打圆场,庄氏也只能在一旁住了嘴。
不就是言中是个男胎吗,这么上赶着去讨好,果然是小家子出身。
“祖母!”温珊活蹦乱跳地进来,立马往老太太身上扑。
“四姐儿,你还在禁足,你怎么出来了?”庄氏问道。
“既然出来了,就不用禁足了。罚过了就行。”老太太说道,她就是喜欢温珊这股子亲昵劲儿,这是在温蘅身上感受不到的。
“多谢祖母,祖母最好了。”
温珊得意地看了看温然。
“快去吃你那碗燕窝。”老太太笑道。
温珊坐下看到温然没动那碗燕窝,笑道:“五妹妹怎的不用,是吃不惯吗?”
温然嗯了一声。
温珊捂嘴笑道:“在乡下哪能吃到这种东西,等你吃多了就吃得惯了。不过有句话,叫山猪吃不来细糠,说不定你以后也吃不惯。”
温蘅笑了,“四妹妹你这话是把五妹妹比作山猪?她是你妹妹,她是山猪,你是什么,父亲是什么,祖母又是什么?”
温珊脸色一变的,看向老太太:“祖母,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衡姐儿你就宽容些吧,珊姐儿又不是故意的。五丫头,你吃不惯就放着吧,明儿就把你那份换做银耳羹吧。”
“我吃不惯是因为这是最低等的燕窝,味道不好不说,温补效果也差,不如不吃。”温然轻声说道,她做太子妃后,用过的燕窝数不胜数,这样劣等的倒也是第一次见。
她的声音总是柔软,可话里总是暗含讽刺。
老太太立马沉下了脸。
“你住乡下,也能吃上燕窝?五妹妹大可不必为了刚才的玩笑话,给祖母添堵。”温珊道。
温然用调羹拨了拨碗里的燕窝,“哪有好燕窝这样白的?要么是假的,要么是有人浸过药水或者那硫磺熏过。”
老太太一生节俭,对这些奢侈东西也不够了解,她看向庄氏,“老大媳妇,你来说。”
庄氏淡定得很,“我去买的时候老板说这种就够好的了。”
“没有更好的了?”老太太堵着一口气。
“有是有,价格……”庄氏笑笑,“过于昂贵。”
“你是说我给的银子不够?”老太太目光沉沉地看着庄氏。
庄氏心头一跳,面上更是不动分毫,“母亲,您给的银子是够的,是那店主欺负人。”
“是啊,母亲,大娘子当家这么久,想来都是在同一家店拿的货,肯定是店主浑水摸鱼呢。”宋姨娘在一旁为庄氏‘辩解’。
当家这么久,认不来燕窝的好坏?
老太太沉默半晌不说话,自己的确节俭,不怎么吃这些东西,但她知道庄氏自己都会买燕窝来吃,她会分辨不来?
到底谁在浑水摸鱼!
“这样的东西,比不上一碗银耳羹,多吃无益,甚至还有害呢。”温然柔声说道。
老太太脸色铁青,庄氏恨不得此时把温然的嘴缝上!
“你们先都回去吧,老大媳妇,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