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烨显然不喜欢她这高调的做派,插嘴道:“小女为皇后娘娘献礼是她的荣幸,娘娘无需赏赐。”
“无妨。”皇后没理会宋烨,柔声问宋云荷,“云荷,你想要什么?”
宋云荷道:“不着急,娘娘先看臣女献完礼,娘娘高兴了再赏。”
皇后颔首,“呈上来吧。”
宫人拿来贺礼,揭开绸布,离得近的人当即发出一声惊疑——
“树枝?”
宋云荷眉头一皱,低声问宫人:“你确定这是我的东西?”
宫人道:“正是姑娘的婢女交给奴的。”
她望向雾草,后者是一脸震惊地摇摇头。
这下她意识到,她带来的剑被人换走了。
宋景翊毫无惊讶之色,调侃道:“四妹妹,这树枝瞧着像新折下来的,莫非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她看着那树枝,实在是平平无奇,哪会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上首的帝后疑惑不解,下首的贵族名流交头接耳,她隐约听见有人说她穷酸、极其敷衍、对皇后不敬。
她深吸一口气,“陛下,娘娘,臣女献丑了。”
话落,她握着树枝扫起地上的栀子花瓣,翩翩起舞,身姿窈窕,出招果断,收招轻柔。
众人一阵惊讶,盯着她手中挥出残影的树枝,竟渐渐看成了一把宝剑。
紧接着,一声清润的乐音骤起,缓缓渐入一连串流畅的音律。
宋云荷寻声望去,只见楼羽轩不知何时离席,端坐在帝后下首,一双灵活的手捏挑着琴弦。
琴音随着她的动作变幻,时而如清泉流水,时而如瀑布飞流。
二人一琴一剑,乐音配轻舞,众人渐渐沉浸其中,席间静默下来。
忽如其来一阵劲风,拂过栀子花树,落英缤纷,满园清香。
少女一袭鹅黄罗裙,绽放在纯白花雨中。
“郎君,茶满了。”
阿雷一声提醒,闻竞猛然回过神,收起手中添茶的胡瓶时,衣袖撂倒杯盏,茶水尽数洒在他的玄衣上。
他没来得及去擦拭,目光始终落在少女身上,生怕错过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次转身。
宋云荷最后挽了个剑花,收起树枝,琴音紧跟着收住。
众人看呆了。
“好!舞得好!”
太子第一个站起来叫好,帝后看着不远处亭亭玉立的少女,心中涌起一片久违的熟悉感,不自觉拍起手来。
帝后一动,众人也跟着拍手叫好。
宋玉雪嫉妒得五官扭曲,暗道不就是花拳绣腿,她去学一学,也能舞。
苏引文看得眼睛都直了,撺掇旁边的宋景翊帮他约宋云荷出去。
宋景翊搪塞过去,看向惹眼的宋云荷,只觉她和春归楼里讨好贵客的舞姬一般,上不得台面,还要抢雪儿喜欢的人。
宋烨这儿倒是引来几位大臣,问起宋云荷是否许配给别人。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他这嫡女比他那不解风情的亡妻更像柔美的女子,若是她能嫁个比苏家门楣高的夫君,定能助他唯一的嫡子平步青云。
于是,他自然就把目光落在主动抚琴的楼羽轩身上。
此时宋云荷将树枝交给宫人,朝楼羽轩作揖,“多谢楼司业抚琴相伴。”
楼羽轩与她保持距离,微微颔首一笑:“云间轻风落香来,荷叶罗裙伴花开。为姑娘抚琴,是在下的荣幸。”
宋云荷听得一愣。
他可真会夸人,难怪京中许多姑娘都觉得他适合当夫君。
皇后乐得开怀,“二位的贺礼,本宫十分中意,许你们各自一份赏赐,你们想要什么?”
楼羽轩拱手道:“多谢娘娘恩赐,臣只是举手之劳,别无所求。”
皇后也不强求,转而问宋云荷:“云荷,你呢?”
宋云荷拽着裙摆跪下,“臣女恳请皇后娘娘恩准,让臣女住进长公主府。”
此话一出,宋家三人皆是一惊。
皇帝神色淡淡道:“你父兄皆住在侯府,你为何要独自搬离?”
宋烨赶忙出列,“陛下说的是。云荷,长公主府闲置已久,无人居住,你一个人过去,未免太冷清了。”
周围也有人嘀咕:“是啊,哪有父兄还在,自己却分府别住的,她应该留在府中侍奉长辈才对。”
听到旁人说宋云荷不好,皇后当即冷了脸,“安乐侯,陛下并未问你。”
宋烨身形一僵,挪到一旁赔笑。
皇后再问宋云荷:“你给本宫一个搬进长公主府的理由。”
琢磨片刻,宋云荷徐徐道来:
“臣女幼时失恃,与母亲相处的日子屈指可数,如今臣女长大成人,时常梦见母亲与我相伴,我住进母亲的府中,只是因为思念她罢了。”
“众人皆知,臣女曾离家三年,那三年里,庶妹替我侍奉父兄,我归家后,庶妹亦是一如既往,想来父兄有了庶妹,也不再需要我了。”
她只说了一半的缘由,还有另一半是想为日后与宋家断亲做准备。
这时,宋玉雪起身,迈着小步来到她身边,朝帝后行了礼,才含着泪光道:
“姐姐若是不喜欢我住在府中,我可以回去庄子上自己住的。”
“横竖我也在那儿住了十二年,已然习惯了,可是姐姐并未去过长公主府,怕是会不习惯。”
听听这话,多“善解人意”啊,宁愿委屈自己,也要踩她一脚。
宋烨忍不住喝止:“说什么糊涂话?你与云荷都是我的女儿,我当然希望你们一同孝顺我。”
宋景翊却站出来与宋烨唱反调,“雪儿,你是我宋家的千金,怎能去穷苦的庄子上住?你四姐想去就让她去吧,反正长公主府也是个富庶的地方。”
“去什么去……都别去……”宋烨咬着牙低声喃喃。
他头一回想捂住宋玉雪和宋景翊的嘴。
这话说出来,若是云荷留在侯府,雪儿去庄子上住,他这个做父亲的一定会被说是厚此薄彼,云荷也成了排挤庶妹心胸狭隘的人。
再者,景翊虐待亲妹妹的事,不少人都知道了,此时若是让云荷搬去长公主府,旁人又会怎样编排景翊?
他们两人一人一句话,将此事变成了一个两难的选择,无论怎么选,侯府的名声都要再被扒一层皮。
真不知他们是有意还是无意!
不过,宋烨更怕宋云荷搬走后,渐渐与他离心,不能为他所用了。
他正要辩驳,宋云荷却不给他机会,坚定道:“此事我不想过多解释,我既是向皇后娘娘讨个赏赐,那就只需娘娘准许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