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竞,你到底想干什么?”
闻竞站起身,走近宋云荷,冷眼俯视着帷帽遮脸的少女,“夏长意身死,当娘的却连夜出城。我猜,你也许是拿周姨娘的命威胁夏长意,夏长意才会甘愿赴死。”
他始终相信人是贪生怕死的,若是宋云荷没有拿捏住夏长意的软肋,夏长意可以有一万种方法逃婚,没必要非死不可。
于是查到周姨娘在夏长意成亲当日出城时,他便怀疑起来,想着将周姨娘扣在大理寺,逼宋云荷过来要人。
没想到,宋云荷竟然没有动静,他只能将她强行带过来。
见宋云荷不为所动,闻竞微眯起双眼,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如今周姨娘在我手上,我若是上点刑,她一定会指认你。”
“闻竞,你不要伤害无辜的人!”
宋云荷揪住闻竞胸前的锦衣,语气凌厉:“我说过,我没有害夏长意,周姨娘什么都不知道,你放了她!”
大理寺关押的都是重犯,闻竞更是出了名的冷面阎罗,周姨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哪里熬得住刑罚?
她与夏长意是公平交易,她可不想欠夏长意一条人命。
她一动手,屋内的衙役纷纷拔刀。
闻竞面上波澜不惊,缓缓握住宋云荷纤细的手腕,扯掉她的手,“我放了她,万一你把她也杀了,我拿什么跟夏尚书交代。”
宋云荷差点被闻竞牵着鼻子走,冷静下来,“你要怎样才能放人。”
闻竞沉声:“除非,你交出夏长意的尸体。”
宋云荷冷笑一声:“我又不傻,我交出来,自己就走不掉了。”
闻竞皱眉,“那你不管周姨娘的死活了?”
实际上,他根本没有把周姨娘当犯人对待,只是想诈她。
他还是愿意相信她不是个枉顾人命的人。
哪知宋云荷脸上云淡风轻道:“既然你觉得我是个心狠手辣之人,那我就认了,反正你折磨她,也问不出一个字来。”
她揣摩不出他的心思,决定先想办法见到周姨娘,于是转身佯装要走,“我现在去夏家通风报信,让夏尚书亲自来要人,到时候,没法解释的人是你。”
闻竞瞳孔一缩,“拦住她。”
衙役应声围上来,宋云荷随意应付了一下,很快被擒住。
闻竞狐疑。
她不是有武功吗,为何不反抗,就这么容易让他抓住了?
不管她是什么心思,闻竞先让人把她带去了自己办公的屋子。
“宋姑娘,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是肯说出实情,我便酌情减轻处罚。”
宋云荷双手被绑在身前,她试着挣脱,发现这是一种她没见过的绳结,绑得很是奇妙,越挣扎收得越紧。
她坚持道:“我没害她。不论你再问我多少遍,我都是这个回答。”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闻竞的耐心快被耗尽,挥了挥手,“你们退下。”
“是。”
衙役退了出去,关上门。
闻竞掀开宋云荷的帷帽,掐住她的下颚,“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夏长意的尸身在哪?”
宋云荷倔强地撇过脸,闭紧嘴巴一声不吭。
“好,我给过你机会了。”
闻竞审犯人向来是冷酷无情,可面对宋云荷,那双看穿一切的眸子,此时暗暗爬上了一丝愤怒。
他掀开屋内的屏风,将她拖进藏在屏风后的暗室。
暗室内十分狭窄,为数不多的烛火忽明忽灭,格外的阴冷。
宋云荷被扔到一张木床上,手脚被铁链绑死,接着闻竞取来一匹布条,蒙住她的双眼。
视线忽然一片漆黑,一缕香气飘来,宋云荷直觉十分古怪,立刻屏住呼吸,却发现四肢已经软了下来,无法挣扎。
她感受到闻竞的气息向她逼近。
心中开始不安,“你敢碰我,我出去后一定不会放过你!”
黑暗中传来一声嗤笑。
“我不屑对你做那种事。”
闻竞扬手挥灭暗室中的烛火,转身出去。
他的气息消失,宋云荷什么也看不见,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无事,她被幽禁在阁楼三年,每一日都是在黑暗中度过,关一会儿算什么。
正安慰着自己,忽然一滴水珠落在她的额上,那感觉,像是砸在她的心脏上。
一滴接一滴水珠缓慢地落下。
每落下一滴,她的心脏便会一颤,密闭逼仄的屋子,无边的黑暗,不断放大着她心底的恐惧。
身体虽未受到伤害,可她心中好似被凌迟一般,一寸一寸吞噬她的理智,折磨她的精神,直至崩溃。
他对她……用刑?!
时间流逝,宋云荷越发躁动,急急挣扎着。
“我说!闻竞!我说!”
闻竞一直在门外守着,听到她的声音,他并不急着进去,而是等着她再崩溃一些,才好让她承受不住乖乖说出真话。
“闻竞!她没死!”
闻竞闭上眼,还是不为所动。
他一定要给她一次深刻的教训,洗刷掉她心中所有的恶念,回到一年前那个纯净善良的模样。
直到听见里面没了动静,他才推门进去。
听见声响,宋云荷心生一计,头一歪,昏了过去。
“醒醒。”闻竞拍拍她的脸,语气森冷,“别耍花样。”
暗室内静默片刻,闻竞看她确实是被吓晕了,伸手去解开镣铐,将她打横抱起。
“少卿!有人闯进了大理寺!”
外头传来通报,闻竞又将宋云荷放回木床上,虚掩着暗室的门走出去。
崔司直匆匆跑来,闻竞正要问:“谁?”
“是你老子!”
一声洪亮的怒吼后,崔司直整个人被踢飞。
一位灰衣男子飞身落地,拔出长剑指着闻竞,“速速放了云荷,否则,我的剑可不长眼!”
宋云荷缓下心神来,一下听出来那道声音——
是师父!
她想下床,但身上的软骨散还没解开,四肢绵软无力,只能躺着,凝神仔细听暗室外的动静。
闻竞在夏家坟地见过谢隐,后来找了许久都不见他的踪迹,现在倒是主动送上门来,“把夏长意的尸身交给我,我立刻放人。”
“尸体没了!”谢隐脱口而出。
“你们竟然毁尸灭迹?”闻竞没想到宋云荷这么狠,脸色霎时一沉,“来人,给我拿下!”
话音刚落,一名衙役又跑来通报,“少卿!寺外有个人求见,说是知道夏长意的下落!”
闻竞抬手止住准备围攻谢隐的衙役,“带进来!”
谢隐心下疑惑,夏长意的事还有别人知道?
不多时,一位戴着帷帽的女子走进来,端端正正朝闻竞行了个礼,结结巴巴怯弱道:“我知道人在哪儿,但、但是我只想单独告诉你。”
她指了指谢隐,“除了他,你必须撤掉这个屋子里的所有人。”
这轻柔的声音,谢隐一听就认出来是谁,下意识挡在她身前。
良久,闻竞沉声开口:“退下。”
衙役扶起负伤的崔司直,退出屋子,关上了门。
“可以说了。”
女子攥着帕子,犹豫片刻,抬手取下帷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