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荷展信一看,双眼一震。
惊蛰。
不正是她身受重伤遇上宋家人祭祀那天吗?
那日夏长意也在青云观,还发生了那种事?
宋云荷发觉自己确实遗漏了一些细节。
夏尚书主事礼仪科举,虽对庶女不闻不问,但也不至于荒唐到将庶女嫁给四十好几的安乐侯。
两家不管长公主的颜面,不让帝后插手,总要有个非结姻亲不可的理由才对!
“雾草,你替我回信给九师妹,打探清楚夏长意的事。”宋云荷吩咐道。
“是。”
她思来想去,心中疑虑不消,起身去了侯府。
侯府热闹得很。
一批家仆抬着箱子往主院走,一批婢女搬着桌椅花瓶,往反方向的清荷院去。
“当心点!别把五姑娘的东西摔坏了!”
碧柳站在中间指挥着,看见一个婆子抱着一只剔透的琉璃瓶,拦下来道:“这花瓶是搬去主院的?”
婆子道:“是。”
碧柳道:“搬去清荷院,给五姑娘留着。”
婆子为难:“可这是侯爷置办给新夫人的……”
“一个倒贴的小贱人,也配用这么好的东西?”碧柳翻了个白眼,“我问你,侯爷最宠谁?”
“当然是五姑娘……”
碧柳骂道:“那还不快点搬过去!”
婆子颤颤巍巍折返,冷不丁碰上宋云荷,抖着身子道:“四、四姑娘……”
宋云荷看了一眼婆子手中的琉璃瓶,认出是长公主陪嫁过来的物件,眸光霎时一沉。
“四姑娘怎么来了?也不通报一声。”碧柳趾高气扬,一派府里主子的架势。
宋云荷冷冷道:“我还姓宋,这里是宋家,我来还需要通传?”
碧柳皮笑肉不笑:“话不能这么说,老夫人把清荷院给了五姑娘,当然要五姑娘同意你才能来这儿。”
什么意思?
她才搬出去一个月,宋玉雪就敢占了她的院子?
也要看宋玉雪住不住得起!
宋云荷两三步踩着梯子站在高处,一把揭下写着“清荷院”三个字的镶金柏木牌匾。
碧柳一怔:“你干什么?”
宋云荷安然无恙跳下来,说道:“这牌匾是护国公为我题的字,你家五姑娘,配不上。”
“你!”
碧柳火气上头,正要挤兑她一番。
又听她高声道:“这院子你们稀罕就拿去吧,反正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里头还死过两个人,到了晚上可热闹了。”
“两个?”
碧柳才想起来,花铃七窍流血毒发身亡时,她就在屋子里亲眼看着。
那还有一个是谁?
碧柳梗着脖子问:“还有谁死了?”
宋云荷凑近碧柳,语气阴郁森冷:“你这么好奇,那个人一定会爬上来见你的……”
碧柳吓了一跳,险些站不稳。
宋云荷不屑一顾,拿着牌匾,跟随搬箱子的家仆一路去了主院。
阿娘死后,她的屋子是封起来的,宋烨为了彰显自己思念亡妻,每隔一段时日会让人去打扫。
如今,封条撤掉了,四处挂上了红绸,等新夫人住进去,旧人的痕迹将会彻底被抹掉。
宋云荷摸着熏过香料的红绸,猛然拽下来。
“四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下人急忙喊她,却不敢拦着她,只能眼睁睁看她把所有红绸都扯了下来。
宋云荷将红绸花扔在一旁,冷声道:“我今日是来告诉你们,有我在一天,绝不会让新夫人进门。”
下人们一听,低头站在一边,不敢动作。
“你不同意也没用,家里是爹爹做主,连皇上都没不同意。”
一道女声传来。
宋云荷回头,只见宋玉雪穿了一身花纹繁复的齐胸襦裙,挽着穿金戴银的宋老夫人走来,后头还跟着愤愤不平的碧柳。
她眼中闪过一丝愤怒,面上却是波澜不惊道:“昨日我进宫面见帝后,皇后承诺过,若是我不愿意,父亲一辈子都娶不了新夫人。”
宋玉雪一听,霎时心慌起来。
帝后知道父亲与夏长意的婚事后,本就是反对的,且不说让死去的长公主处于尴尬的地位,于皇家而言也是件丢脸的事。
是父亲与帝后坦白了青云观里发生的事,发誓不会让夏长意生下子嗣,绝不会让新夫人亏待宋云荷,帝后才勉强同意的。
帝后对宋云荷是三番两次的维护,若是宋云荷铁了心不想要后娘,说不准父亲真的没法娶继室。
那她记为嫡女的事……
宋玉雪急急道:“那日在青云观,夏长意与爹爹有了肌肤之亲,还是你闯进静室撞见的。夏夫人和爹爹当场商定了婚事,你若是不同意,那时怎么不反对?”
宋云荷观察着宋老夫人神色镇定,看来宋玉雪说的话有半分是真的。
“那日我身受重伤,是你和宋景翊扶我去静室休息,走着走着,我便昏死过去了,再醒来时我已经躺在侯府。”她反驳道,“青云观后来的事,我全然不知,你们并没有问过我同不同意。”
“你那时人不人鬼不鬼的,记错了很正常!”
宋老夫人一边说着,眼神无措地飘忽,显然是心虚,“总之夏长意必须要嫁进宋家,再拖着,万一她肚子里有了宋家的血脉,就遮掩不住了!”
此时宋玉雪还假惺惺道:“你不为爹爹的名声着想,也要考虑长公主的名声,她人已经没了,你还想让世人看她的笑话吗?”
“笑话?”
宋云荷冷笑一声。
锐利的眼神刺向宋玉雪,“你出现在宋家时,世人已经看过我娘的笑话了。你这么为我娘的名声着想,当初为什么要回来?”
宋玉雪一瞬间语塞。
没想到辩解的话,她便捏起帕子拭泪,委屈道:“说来说去,姐姐还是容不下我。”
她哽咽着对宋老夫人说道:“祖母,是我不好,是我让宋家蒙羞了。”
宋老夫人护着她,一双吊角眼瞪向宋云荷,“男人有个三妻四妾不奇怪,更何况你爹只纳了锦娘一个妾,也是你娘身边的人,外头的人还夸你爹重情重义呢。”
老太婆见宋玉雪还在哭,更是没好气道:“你还多了雪儿这么一个懂事的妹妹,那是你的福气。”
宋云荷神色淡然:“这福气还是你老人家受着吧,我只觉得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