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荷靠着仅存的一缕理智,伸手抓下他半藏在腰间的玉簪,狠狠扎进自己的左肩——
痛。
她瞬间清醒,抬起眸,撞见一张凶神恶煞的脸。
“谁允许你碰我的东西?”
低沉喑哑的声音,暴怒的语气,听得她心头一震。
男子踩脚鹿皮靴,一身鱼纹玄衣,头戴乌纱帽,衬得肤色格外的白。
他小心翼翼擦拭玉簪上的血,微微低头,紧锁的剑眉下,一双深黑的眼眸盯住她。
好强的威压。
宋云荷不知此人是好是坏,只感觉他一身正气,应该不会趁虚而入。
她支撑起身子,靠着桌椅瘫坐在地上,抬手掐住左肩上的伤口,鲜血直流。
男子一怔,看着她小脸煞白,额上不停冒出冷汗。
方才他一眼便发现她中了媚药。
可她竟然死咬着牙,生生熬过去媚药灼烧的痛苦,一声都不喊。
好可怕的忍耐力。
宋云荷有气无力道:“多谢你救我。你快些离开这里,否则,若是有人找来……你我都说不清……”
看她眼中逐渐恢复清明,男子毅然转身离开。
没走几步,元松迎来走来喊住他。
“闻少卿!”
元松见宋云荷太久没回去宴席,便跑到杏园后院来找,“你可有看见一位穿天青色衣裙的姑娘?”
闻竞沉默须臾,抬手指向那间厢房。
“多谢闻少卿!”
元松连忙跑进去。
宋云荷疼晕过去,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榻上。
扭头便看见一脸焦急的皇后。
“舅母……”
“你吓死本宫了!”
宋云荷坐起来,感觉身体好多了,“我没事。”
皇后又心疼又生气:“还说没事!太医说你中了媚药,体内还积攒了好些毒素,再不治就没几年可活了!”
宋云荷挤出一个笑:“我不会这么早死掉的。”
“你真是跟你娘一模一样,都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皇后想起故友,心里一阵难受,更加下定决心要护住宋云荷,“你告诉本宫,是谁给你下毒?”
宋云荷摇摇头,“不知道,我没有证据。”
不过她稍微一想也能猜个大概,妄想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毁掉她的名声,只有她那同样卑劣的庶妹做得出来。
也是她太大意,没察觉到突然换掉的樱桃露有问题。
皇后问元松:“方才不是闻少卿发现云荷的吗,他人呢?”
元松应道:“闻少卿去宴席了。”
“让他去彻查此事。”皇后握着宋云荷的手,温声道,“没找到害你的凶手前,你不如搬进宫中养伤,有本宫在,没人敢动你。”
宋云荷婉拒:“多谢舅母好意,可我还有要紧事必须去做,不能进宫。”
皇后道:“什么事能比性命重要?”
当然是毁掉宋家。
她已经想好了,若是不能全身而退,她就和宋家同归于尽。
反正她已经是大逆不道的人了,不在乎什么名声。
见她又不说话,皇后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本宫派一批暗卫保护你,你若是遇上难事,一定不要逞强,速来找本宫帮忙。”
怕她不答应,皇后又道:“不然你就住在本宫眼皮子底下。”
宋云荷点头,“有暗卫就够了,多谢舅母。”
皇后摸摸她的脑袋,起身回去参加宴席。
稍纵即逝的温暖,让她愣了愣神。
上辈子她为了求得父兄一点点爱,百依百顺讨他们欢心,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死不瞑目,直至最后也没能换来他们的一丝丝心疼。
如今她未曾示好,皇后却愿意温柔以待。
她觉得有些不真实,像梦一样。
片刻后,宋云荷收起眼中的柔情,让元松扶她回到曲江宴上。
撞上宋玉雪惊讶又愤怒的目光,更让她确定药是谁下的了。
宋玉雪看她身上的天青色衣裙换成了水蓝色,心中大惑不解。
难不成,有人帮她解了媚药?
那个人是谁?
宋玉雪有些烦闷,若是当场抓到宋云荷和那个男人通奸,宋云荷没了贞洁名声,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
只可惜今晚不能让她当众丢脸!
“堂兄!那宋家四姑娘真是心胸狭隘的小人!”
一声大吼吸引了宴席上所有人的目光。
只见苏家旁系的胖子和瘦子各抱着一壶酒,路过宋云荷时白了她一眼,摇摇晃晃走到苏引文面前。
胖子道:“以堂兄的身份和地位,有几个女人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瘦子附和:“对,堂兄喜欢宋家五姑娘,那四姑娘何必主动退婚啊,能和妹妹一起伺候你,是她天赐的福气!”
宋玉雪手中的帕子掉落,震惊地看向苏引文。
宋云荷和苏引文退婚的缘由,苏家两个混不吝怎么会知道?
座上的皇后听得不太清楚,宫人向她复述一遍,她霎时脸色一沉。
好啊,安乐侯这个庶女,竟然跟苏引文勾搭上了?
难怪那日云荷进宫非要退婚,原来是这两人恬不知耻!
苏引文还没开口,一旁的宋景翊不认识苏家旁系的子弟,站起来呵斥道:“哪来的酒鬼?竟敢公然胡乱编排我妹妹,这是与我宋家为敌!”
“哟,宋三郎!”
瘦子小碎步跑到宋景翊面前,“你这是在为哪个妹妹说话哦?”
他指向宋云荷,“是她?”
“不不不,你才打过她呢,不可能护着她。”他抬着手指了一遍在座的所有姑娘,最后落在宋玉雪身上。
“那就是她了,你更宠这个庶妹啊!”
席上一片哗然。
“不会吧,哪有亲兄长打亲妹妹的?”
“看这五姑娘的首饰衣裙,显然是日子过得比四姑娘好,这庶女应该不太简单。”
“少污蔑人!五姑娘温柔贤淑,当然比任性离家出走的四姑娘得宠啊!”
宋景翊心虚,质问瘦子道:“你一个外人,如何知道我们侯府的事?莫要在这里空口白牙污蔑我!”
“啊!四姑娘怎么流血了?”
有人惊叫一声,众人齐齐看去,只见宋云荷左肩渗出血来,染红了衣服。
这回宋云荷倒不是故意的,而是方才赶着来看戏,伤口又裂开了。
她捂着左肩,不经意露出右手臂。
离得近的姑娘一眼看见她小臂上纵横交错的疤痕,惊呼道:“四姑娘手上的血痕,是被鞭打留下的吗?”
席间沸腾起来,再看向宋景翊的眼神霎时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