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思绪的朱载壡再次将目光放回了大帐之内,眼下这帮子将领已经等了很久了。
朱载壡决定要照顾照顾他们的情绪,快点结束会议。
当即便朝着俞大猷询问了起来。
“新建仓城的事怎么样了。”
原本经过一场大火之后,那南京的一半粮仓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之前找南京工部来修缮,结果狮子大开口,让朱载壡很是不满。
当然了,还是要招募劳工参与进去的,不然光光靠那些长夫是不够的,至少在修粮仓的时候,是需要技术经验二者兼备的老师傅老匠人的。
“回殿下!!”
俞大猷一个抱拳恭声道,“末将督领麾下长夫,以及征募的劳工,日夜倒班,十七座粮仓皆完工大半,另有二十三座粮仓,工期定在下一阶段。”
“嗯——”
朱载壡先是点了点头,其实对于这工期他并不是很在意,因为自己马上就要走了,而且自己神枢营的军粮也是由着远在顺天府的王国光直接对接负责。
相较于这个工期工程量问题,他倒是更关心另一个问题,“那些个劳工,这工价几何啊,可曾有所亏待啊。”
“回殿下。”
俞大猷当即又是一个抱拳,这次他的腰弯得更低了些,“末将是按着市价所给,绝不敢有半点贪墨。”
“嗯嗯——”
朱载壡可不想听这些,当即连连点头,挥手道,“孤知道,孤知道你的为人,直接说正题吧。”
“是,殿下,若是按一年工期来算,每个劳工可得麦米五石半,柴酒银一两二钱,工银加盘缠银三两,折合一年所支取七两五钱。”
“一年七两五钱??”
朱载壡听到这话顿时眉头一皱,“这算下来,日价就是三十文不到了??”
“是的,殿下。”
俞大猷很是老实地点了点头,生性直率的他还没有感知到朱载壡语气当中的变化了。
“殿下,这城内的佣工日价往往便以三十文为常,像末将老家那边,那佣工不过二十文。”
“嗯,孤知道的。”
朱载壡也知道俞大猷的脾性,当即也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像是这应天府,在长江边上,又有着多条江河涌入城中,这鱼虾算是最为便宜的,上好的鱼虾每斤也不过是制钱三到四文,这可比猪肉还要再低一些了,那猪肉每斤不过七文到八文。
而米价每斗所费不过四分。
当然了,这都是普通的鱼虾而已,若是上好的品质,那这价格就贵很多了。
像是那种大虾,哪怕是应天府这种靠近水域的地方,一只可能也要卖到千文以上,而鲍鱼,每斤差不多能值三百文!
日用品当中,要说稍微贵一点的,那就是柴火了。
要知道当下的南方可很少有煤炭啊,更多的百姓都是依靠薪柴的,这一两银子只能买三十担。
“这应天府啊,那些个小贩百工们,肩挑步担的,每日也就三十来文,但已经可以过得一日了,甚至可以听听书,唱唱吴歌啦。”
“但是,他们是一家人啊,一人之力,可能要养上五口人啊。”
朱载壡的语气变得有些低沉,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这日价还是有些低了,诸位啊,孤心怜这百姓,百姓是我朝之根基啊。”
“每日工价每人再加上些吧,五十文吧,日价五十文吧。”
“诺!!”
俞大猷听完这话之后,脸色变了一变,抬眼看向太子的眼眸中多了几分敬意,“殿下,大明有您,实在是上天之幸啊!”
“哈哈哈——”
朱载壡听到俞大猷说出这话之后,当即放声大笑,这俞大猷可是真率刻板之辈啊,如今刻板之人能说出这等话,属实是有些让朱载壡吃惊啊。
当然了,他也不会把笑的原因说出来,当即便在笑声止住后,伸手拍了拍俞大猷的肩膀。
又询问起了另一个问题,“对了,俞参将啊,这淳化镇的官道,修得如何了??”
淳化镇,位于应天府的东南侧,既距离城内有着一定的距离,能够有效的避免城中的风月之气侵染军队,同时距离又足够近,完全可以在出事的时候,立刻赶赴应天府,弹压一切不良情况。
这,便是朱载壡为戚继光以及他手下的浙江新军选定的大营的所在地。
但是想要快速一些,除了距离要近之外,更需要有着良好的交通状况。
像是后世那些快速反应的部队,是需要依靠各种运输设备才能实现的,但是在当下,朱载壡并没有太多的选择,他所能做的只能是将路修得更好一些。
这样的举措一如当年秦始皇修造直道一样,当真是有些无奈呀,数千年过来了,人们还是没有太多的进步。
原本那通往淳化镇的是一条土路。
虽说啊,那黄土铺路,净水洒街是常有的事,但是不得不说,土路很难适应高频率的运输。
像是朱载壡之前在顺天府所看到的一样。
那朝阳门通往粮仓的路也是土路,那每天都是上千辆啊,而且还都是那种那种满载着临时的,那轱辘还都是铁条圈成的,这车辙下去简直像是深沟一样,很影响运输的效率。
朱载壡可不想之后那应天府出现意外之变之后,自己的军队会因为路况不好而被卡在半路上,这是朱载壡绝对不允许的。
所以他选择花大力气去修筑。
“殿下!!”
还是俞大猷回答的,这个工程也是他辎重营负责的,当然了,只是牵头而已。
现在的朱载壡很难去相信工部,尤其是考成法没有真正见效的时候,他更是不信任工部了。
所以他只能选择让辎重营去牵头修建工程。
“按着您的吩咐,整个路面都用山上花石块铺砌,每块长四尺,宽两尺,厚七寸,每块作价七十文,从应天府一路铺到淳化镇,七十九里路,共计五十六万八千九百七十块,这工价共计...”
“好了。你俞大猷花钱,孤是很放心的,这个工程啊,抓紧干,孤南下的日子很近了,孤打算这个月月底就要启程了,到时候,你也要一并走,所以啊,这工程上该交代的,你自己要早点交代清楚些。”
“是殿下,末将明白!”
“嗯——”
说到这,朱载壡基本上也就没什么可以说的了,于是乎,他环视了一圈之后,便再次开口道,
“好了。也没什么事了。你们啊,也都回去好好准备吧。”
“诺——殿下!!”
顿时帐内传来异口同声的应和之声。
不久,朱载壡也从中军大帐出来,来到了马车上,他也打算休息一会。
等到了响午的时候。
无锡当中的第一位商人过来了。
当得知这三个商人不是一并前来的时候,朱载壡先是有些愣神,而后便是一笑,看来这三人应该是有些不和的。
不,也不排除这三人合在一块,想要制造一种不和的假象,呵呵,想要预判自己的预判啊,这是。
“来的是谁?”
“回殿下的话。”
那贴身侍女行了个万福礼回道,“是无锡的邹望,虚领着按察司知事。”
“呃??按察司知事??”
朱载壡的眉头顿时一皱,他可是圈子里的人,自然能明白这八品的按察司知事是怎么来的,必然是捐纳得来的。
该死,这帮子该死的文人,居然连官职都能买卖,这是国之将亡,必出妖孽啊!
这帮子文人便是妖孽!
“让他进来吧。”
朱载壡虽说生气于捐纳,但是此刻也犯不着生气。
“诺——殿下。”
不多时,随着轻盈的脚步声响起,朱载壡见到了一个小心翼翼的肥胖身影。
他的衣服很是朴素,看起来一点都不跟富商扯上关系,尤其是...
朱载壡上下打量一下之后,将注意力放在了那邹望的鞋子上,那是一双很普通的布鞋,而且还是不同颜色的,一只白色,一只黑色。
“哈哈哈哈——”
朱载壡一看到这一幕,便大致了解到了此人的脾性了,这人很谨慎啊!!
“东湖啊,孤听说啊——”
那邹望,字东湖,这一点,朱载壡还是做了功课的,“这松江府当中,一双靴子,不过纹银七钱啊,而你东湖的身家....”
朱载壡说到这,停顿了下,看向了邹望,这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让他说。
“殿下...殿下!”
那邹望哪里见过帝国的第二号人物啊,面对这有些咄咄逼人的问话,他顿时有些心慌了,但是他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当即也是先行了个大礼,而后跪在马车的地毯上说道,“殿下,这祖宗皇训已有明示,我们商人不得穿靴子。”
邹望说到这,嘴角扯出些许苦笑,像是有些心酸于自己等人的待遇。
“哦——”
朱载壡自然不会这般轻易放弃打压他的机会,当即便直接开口,当然了,他也不会直接上来就说邹望你怎么样怎么样。
他选择了更为温顺的问答,那就是敲山震虎。
“祖训啊,孤还以为你们忘记了呢!!”
朱载壡的语气猛然间抬高了不少。
这一声下去,顿时邹望,那跪在地毯上的邹望后背一下子有着冷汗冒出,就连头也低得更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