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存粮问题很是严重啊。
朱载壡知道现在还没有爆出来,是因为很多事情被积压了而已,而且现在京仓内海有一点存粮。
但是按着这个消耗来看,整个帝国崩坏时间的到来是不会太短的。
不单单是粮食,更有钱的问题。
整个嘉靖就是转折点,边防的钱粮问题极为突出。
到了二十八年的时候,整个军饷,还只是九边的军饷,不算上京军和其他军队,就已经由原本的五十多万石,一路飙升到了二百三十万石。
这个数据是很恐怖的,而且增速也太快了,差不多五倍的增幅,让帝国现行的财政体系根本是吃不消的。
所以嘉靖,也就是父皇研究出了一种新的战术,那就不满饷,甚至于拖欠军饷。
这就很恶劣了,因为这会直接造成边防战斗力的整体下滑,本身内地卫所兵已经废掉了,大明的体面也就靠边军来撑腰了。
正德年间,像是内地很多次民变,都是需要调动边军才能完成镇压的。
现如今,自己的父皇还搞出这么一个花样来,这是认为帝国崩盘还不够快吗??
不过,说归说,朱载壡也知道这件事不能太怪嘉靖。
钱粮问题,又或是收不上税一直是帝国,每一个大一统帝国需要面临的大难题之一。
就算是自己现在也是如此。
自己日后事想要打造一支十五万的军队啊,朱载壡的野心可不单单只有浙江新军和神枢营这两支部队。
但是若是想要养十五万的军队,不算长夫,那起码要有十万匹马吧,当然不可能都是战马,这里面有着大比例的驮马,因为机动性必须要提上去,所以十万匹对于十五万人的军队来说,已经是最低配了。
但就是这样一支低配的军队,朱载壡也自己在内心计算过。
这每年固定下来的消耗也是极大的。
这每年饷银差不多就要三百二十五万两,因为士兵待遇,朱载壡还是有些看重的,粮食差不多要一百一十万石。
还有饲料九十七万又两千石,饲草两千一百六十万捆。
而这还是每年的固定支出,还不算上那操练的费用,购置武备的费用,甲胄衣物这些不说,单单一支上好的穿甲箭,就需要银五分,而一张弓更是需要二两银子。
钱啊,还是钱啊。
现在自己钱银空余那是通过抄家养肥猪的方式得来的,这可不是细水长流啊。
像是应天府留屯诸卫的设置,这是节流的方式,也不能算是开源。
只有等到考成法结束之后,将整个南方官场梳理一遍之后,才能进行土改。
土改,才是赋税的根本啊,哪怕是后世,也一度是农民交公粮支撑起了整个国家的前行。
农民,一如既往是整个民族当中最为伟大的存在!!
但是这是后路啊。
现目前不动征收体系的情况,想要让中枢变得稍微宽裕一些,那就是地方留存问题。
让中枢有钱,让地方没钱,从而更好地推行新政的改革。
当然了,这样做可能会造成地方上经济无法发展,乃至腐败等问题,但是朱载壡不认为这些银子在地方上能发挥多大作用,最终还是填入了那些地方官的腰包。
这样让中枢变得紧巴巴是一点都不对的,大一统国家为什么要存在,就是为了集中力量办大事。
但是明朝从一开始建立的时候,就没有清楚地认识到这个点。
明朝的地方留存钱银可是远远大于后世那满清鞑子的,这就让明朝在处理危机的时候很难发挥全力啊!
所谓地方留存,其实就是存留。
大明建国以来,所有州府县的各类赋税,都是分为两个部分,按着每年的春秋二季上解到中枢的那一部分赋税叫做起运。
剩下的赋税则是地方上的存留了!
而这存留部分,在明朝一度占到了一半多,中枢所收上的钱银不过三分之一。
而明朝的赋税又是以黄册为基准,是有着定额,地方上多了,那么中枢就会少,原理就这样简单。
这其实也说明明朝的中枢对于地方上的掌控力度是远不如过往的朝代的。
而朝廷中枢上每年只有定额的赋税,百年来没有太多变化。
但是地方上的钱银,据朱载壡所知是越来越多了。
其增长点主要有两个,其一为各类加耗,其二就是徭役折银。
先说加耗问题。
自从宣德年间,将那漕粮改兑旗军推行下去之后,整个漕运费便成为了地方的财政点。
就以赋税重地苏州来计算吧,通过平米法的操作,原本苏州两百万石的赋税,所加的耗米有这四十万石,这一部分被称为余米。
而这些余米除了用于漕运费之外,更被用在地方财政上。
而除了加耗之外,更有尖收等手段,所以四百万的漕粮额数,地方上往往会收到整整五百一十八万九千七百石!!
这些多出来的麦米自然就成为了地方上的富余了。
而另外一种,就是徭役折银了。
但是占大头的还是随从皂隶折银。
这一点,朱载壡之前也讲过,那就是这一部分的折色银子是用来给官员发俸禄的。
因此不要再说明朝官员们怎么穷了,这样那样的收入加起来,可是多得很。
而且还不算灰色收入,这随从皂隶折银,可是受朝廷默许的啊。
诶,这帮子文官啊!
这两种收入加起来,已经超过了田赋,成为了地方财政上的主要支柱。
啧啧,这两种都是地方财政充裕的原因之一啊。
因此地方上的钱可远比中枢要来的充裕得多啊。
“你们都先等等啊,孤先写份题本给父皇。”
朱载壡的声音在这时响起。
也不是朱载壡不礼貌,而是朱载壡突然想到这个点,自己必须要写下来,他现在已经不太相信自己的脑子了。
自己现在已经很容易忘记事情了,上天啊,自己十八岁都没有啊。
“诺——”
帐内的众多将领面对这个要求自然是没有不答应。
随后朱载壡也就不耽误,直接坐回桌前,抽出一张磁青纸开始写了起来。
这大明的财政啊,主要分为田赋,盐课,钞关税,以及其他杂七杂八的税种,又分属于不同的衙门进行掌控。
这是非常非常混乱的,不过朱载壡暂时不想去动这中枢内部的财政体系,他要改变中枢与地方的财政分配体系。
他打算要向嘉靖建议,通过改变地方留存问题,来试图建立一个相对高度集中的财政体系。
其他税种还好,都是有着专门从中枢下派到地方的衙门进行直接的征收。
但是田赋不一样,它是由省州府县征收的。
先是省,省这一级别,有着布政使,就是司一省钱谷之出纳,均税役,登民数,相当于后世的财政厅。
而后又设分守道,用来分担布政使的工作量,最后具体操作则是各县的知县以及各粮长进行的。
往往分别征收赋税,一般是春秋两个时节,春季为“上忙”,秋季为“下忙”。
当然了,各地因为农事时间问题而有所不同。
但,大体上不会变动,都是一年分两次征税,
而后将需要起运的钱粮解到布政司藩库,之后各省布政使分两次,也就是春拨和秋拨解交中枢各衙门内。
这个过程啊,其实并不复杂,而何解决地方留存问题呢,其实也简单。
就是敢于动他们那帮子文人利益即可。
朱载壡打算解协饷,以及奏销制度的构建,来实行对于地方财政的进一步支配和控制。
这上面两个说起来很复杂,其实吧,前者就是后世的年度预算,而那奏销制度气势就是审核外加决算。
第一步就是明确预算,也就是具体明确出各地存留部分的具体额数。
各省在每年冬季要对本省内部的开支做出一个预算来,而后交给户部审核,这一步朱载壡打算称呼它为冬估。
这冬估必须要具体到各县当中,而实际操作起来也不算太难。
因为每个县的固定支出其实已经很明确了。
一般啊,一个县就那么几项支出,一是官俸,各种典吏儒学都算上去,一年差不多在二百多两银子。
二是饭补,各县当中的办事人员,包括门子,库丁,铺司,更夫,吹手,皂隶,马快,民壮,禁子等等,一般来讲在一百五十人到两百人之间,这一项也不过是一千二百两银子左右。
三是文教,文庙关庙祭祀,行香,乡饮酒礼,县内廪生的孤贫粮衣银,时宪书银啊也不过二百两。
四是驿站支出,这一项算是比较大,但是因为有着摊派制度,官府所支付的钱银,一个县,朱载壡估计也不过三百两银子。
这样一来,一个县的银子不过二千来两。
而一个县按着均值来算,各类赋税加上,上万两是有的。
也就是说毕竟上留存在地方上赋税部分一般在两成便可了!
而原本地方上存留的赋税,普遍多在四成以上,那么这多出来的银子去哪里了?
是入了各地的府库吗?还是入了各地官员的腰包呢??
当然了,这各省的情况不一样,所收上的赋税额数也不同,不能一概而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