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明楼摆放牌位的桌子上,除了放着朱元璋和马皇后的牌位之外,还有着几件玉器。
这几件玉器算是供奉的法器一般。
朱载壡走近了桌子,先是拱手对着两座牌位恭敬地拜了一拜。
而后这才将目光放在那几个玉器上。
最先映入朱载壡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玉璧,好家伙,朱载壡感觉这玉璧都有着自己一张脸这么大了。
自己上次见到如此巨大的玉璧时,还是在后世博物馆看到的那座鲁国大玉璧呢。
而眼下这个玉璧比后世看到的那个还要再大上几分。
此刻的它正被静静安在一座紫檀木底托上。
朱载壡只是一眼,便知道了这东西的样式了。
这通体为黄色,必然是谷式壁。
所谓黄者谷式,白者蒲式,这世间往往以白色居多,黄色本就稀少,而又能有如此巨大的尺寸,单单这一件玉璧便已经价值连城了!
再看着边缘的纹路,很明显是用了刀切割的法子。
所谓刀切割算是古人的一种创举。
乃是用竹片当刀,加上那解玉沙硬生生将整个玉块切割掉的。
在那巨大谷式壁的两侧,则各自摆着一对玉壶。
那玉壶也是黄色的。
没办法,黄色一方面是皇室专用的颜色,一方面又是专属于大地的颜色,用来祭祀朱元璋都是在合适不过的。
这两个玉壶的尺寸也很是巨大,就像是朱载壡马车上的花插一般。
这玉壶若是凑近去看,便会发现这整体上都有着极细的牛毛纹,并且通体并不是全黄的,而是带着点微白。
而且这玉壶的刀工。
啧啧——
朱载壡仔细端详一番,这刀工深有汉八刀的遗风啊,看似粗犷但是精深,单单这一点,朱载壡已经知道了这一对玉壶想来是六朝故物。
得,这又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不,不是一件,还是一对。
这要是出现在后世的拍卖上,不说保利,嘉德那些国内大平台,但但是出现在西冷这类平台当中,也能卖出创纪录的高价来!
在这三件玉器后面,还摆着一匹玉马。
那玉马身上不再是纯色,而是各种颜色都掺杂在一块。
粉红,雪白,栗黄各种颜色都有,朱载壡粗看之下,密密麻麻的颜色不下十来种啊。
好家伙,这搞得跟后世油画一样了。
“群仙上寿啊,这是——”
朱载壡实在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要知道,这可是沁色的高古玉啊!!
这搁在后世,朱载壡连看到实物都没什么资格去看到。
哪怕自己这一世已经是一人之下的地位了,但是无论是在应天府还是顺天府,甚至就连那鲍安的那些家产当中,也没有见到过拥有如此多沁色的高古玉啊。
没办法,这有明一朝,因为整个西域并不受中枢所管辖,它不像元朝有着很直接的获取美玉途径,所以往往就算是宫中用玉也只能去民间购买!
再加上这明朝历朝历代,尤其是嘉靖,就是自己的父皇,并不喜欢那种古代的东西,对于艺术的鉴赏,嘉靖是嗤之以鼻的,所以很多内府当中的好东西,包括一些古人的书画直接被嘉靖给卖掉了!
这一点朱载壡知道之后,差点被自己父皇的行为给气到,这些个艺术品在朱载壡看来都是最好的东西啊!!
“好东西啊,好东西啊。”
朱载壡最终还是上前去拿了这匹玉马,当然了,在拿之前先是对着那两座牌位说了声对不住了。
这好东西自己上上手,张张眼还是可以的,毕竟是自己先祖的东西,也不好占据了,这是不对的。
“世所罕见,果然,果然是群仙上寿啊。”
朱载壡感受着这玉马的温润之感,心中的喜感逐渐浮现而出,冲淡了之前的忧郁。
这但凡古玉出土啊,因为所处的环境是不一样的,所以所沾染的颜色也是不同的,这统一被称为色沁。
当然了,也有不受色沁的,那种是比较罕见的,有点类似于传世古玉。
就像朱载壡过去玩古币,那种黑漆古,其实就是放在空气当中钱币,而像那些被埋在土里的则是五颜六色的,各种都有,像是当年在币圈就曾在南方出土过一陶罐的洪武通宝,那五颜六色的色沁让所有币友为之痴迷。
自然也包括朱载壡,因此此刻的朱载壡如此着迷于这美玉,也是有原因的。
而这朱载壡口中所说的群仙上寿,那是最为离谱的现象,乃受群色沁,又名万福同攸。
当然了,这都是皇室或是官方的称呼,一般的坊间啊,都是称呼它为混五彩而已。
这个五自然就是虚指的意思。
那么高古玉受一色的,一般是最不好的,那种一般来讲都是琀玉,说的再直白一点,就是从死者身体上扒拉下来的。
不单不吉利,而且也不好看,叫做纯一不杂。
受两色的,一般就是黑白黄三种交换,这种色沁要么叫天地玄黄,那么就叫黑白分明。
三色沁的,那按着颜色不一啊,有着好几种通俗的叫法,或是桃园结义,又或是三元及第,最上佳的色沁,那叫三光照耀。
之后,还有四色的,五色的,如此繁杂,也就不一一列举了。
朱载壡一直在仔细把玩着这匹玉马,越看越是喜欢,但是最终他还是克服住自己内心的欲望,将这匹玉马重新放回了原处。
“诶——”
朱载壡将这玉马放回原处之后,心中顿时有着不舍,紧接着,两句诗句便从朱载壡口中冒出,“我自蓬莱跨鹤归,三十余年化作灰啊——”
欲望是用来进行克服的,而不是用来进行屈服的,这一点朱载壡时刻在告诫着自己。
若是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么谈什么拯救大明!
收拾好心情的朱载壡,再次将视线放在了那桌上。
这张由金丝楠木做成的供桌上,除了摆着牌位,玉器,还有神帛炉,炉那是用来插香的。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着两个满雕云龙纹的匣子。
那匣子——
朱载壡看到这匣子,顿时知晓了里面的东西了,这里面应该就是朱元璋的圣容了。
后世的自己,一直在关注着民间对于这朱元璋长相的质疑。
有说是鞋拔子脸的,也有说是长得是国字脸。
国字脸是当时八十年代的标准帅脸啊。
对于后者,朱载壡是抱有怀疑态度的,因为哪怕是自己,在这么多代的基因改良之下,还是长得...很一般,不,很普通吧。
再想想自己后世所看到的正德画像——
呃——朱元璋的长相,估计可能不会太好。
不过这也没关系啊,帝王啊,地位加持之下,并不影响。
就像李世民,长得就很凶狠。
没有错,真的是凶狠,当然了,身为帝王,不能说他凶狠,只能说他很霸气。
这也导致他的帝威很重,在朝廷当中,一皱眉,是能把臣下给吓死的。
这也侧面反应出那魏征心理素质的强大啊,果然是一代铮臣,完全不输于我朝的杨继盛!
思绪乱飞的朱载壡,最终拿出了那个匣子。
吧嗒一声,将挂在那金活页上的活扣打开之后,露出的是一件金丝线织囊袋。
那袋子上贴着一张淡蓝色的丝帛,看这颜色应该是苏州织造局的样式。
上书十一个字。
“高皇帝”
朱载壡下意识地读了出来,“栖灵之所,威灵永驻——”
等到取出袋子,打开这个袋子之后,露出的是被团团包裹着的棍状物件。
这应该就是画卷了。
这最外层啊,是一层黄底白花绫包裹着,作为外包的。
等到朱载壡将这绫帛取下来之后,又露出了一层宫锦。
那触感,那与手掌相接触的感觉,是如此的轻柔细腻,那内里的图案也是暗色且雅致的,很是精致,不用猜,必然是云锦了。
等到把这云锦也取下来之后,这才真正看到了手卷。
手卷的两侧,也就是首端和尾端都用着“卍”字花纹明黄色织锦包裹着。
上贴着一张书签,书签也是那种天青花绫做的,上书高皇帝圣容几个字。
而后书签的边上,还有着一块和田玉所做的别子,别子上刻着绘画高皇帝的画家名字,并且还涂以泥金。
到了这一步,朱载壡明白必须要小心了,必然这画可是经过了上百年的时间啊。
不要说纸了,就算是那种丝帛画,在上百年的空气暴露下,也是很脆弱的。
不要提那个匣子,这匣子的密封性不要指望有多好。
朱载壡将这手卷先是轻轻地放在供桌上,这供桌的尺寸很是巨大的。
而后又轻轻地将其展开,顿时米黄色的画卷,连带着那画中的人物也一并出现在了朱载壡的眼中。
因为时代的久远,朱载壡一开始还看不太清那画像,直到凑近了才看清了。
一时之间,朱载壡的心中五味杂陈。
良久之后,他才直起身子来,呃,好吧,确实长得还可以——
不过,这画像已经很久了,很多地方都已经发黑了。
朱载壡知道原因,因为他后世学过一点点的文物修复,这发黑是古代书画的普遍现象。
传承下来的那些个书画,或多或少都有这个问题。
这最要紧的就是画当中的铅粉逐渐氧化变黑了。
这时候就需要用到纸上生火的手艺了。
刚好,朱载壡在后世学过一点点这个,略懂略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