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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 英雄祝文碑(下)(1 / 1)


在礼部侍郎抱着鸡进来的时候,几个主客司的,还有神乐观的官员开始抬着供案一并进入了塔内。

所有人都对鸡的到来没有一点异议,就连朱载壡也是一样。

因为礼部侍郎抱着这鸡是有讲究的,尤其是大祭当中。

所谓鸡有五德,在整个祭祀当中,地位是很高的,所谓凤鸣朝阳就是说的它。

头戴文彩冠者,象征着文,有力的鸡爪相当于武,敢于斗鸡,则是勇,守夜并且定时晨鸣是信,簇拥而食是仁。

这五点正好对应着君子的五德,所以这鸡理所应当被摆上供案了。

随着供案被搬到碑前,数个女官,一人手捧着香炉,将其放在了供案之上。

朱载壡打眼看去,这几个香炉的颜色就好似经过霜打之后的橘子一般。

并且每一个都十分小巧,其腹部呈现矮扁样式,但是那表面渗金就好似漫天云霞一般。

很显然,正是宣德炉,朱载壡只一眼就看出来。

当年宣德时期,造出数千件,除了一部分在宫中当做陈设,还有一部分则是专用于礼仪之用。

而这四个宣德炉正是专用于后者。

摆在供案之上的香炉,两个是方形的,两个是圆形,正是阴阳平衡之道。

所谓敬天圆炉,礼地方炉。

此刻,这些宣德炉上则袅袅升起屡缕淡蓝色的轻烟,瞬间整个塔内平添了几分肃穆气息。

随后几个亲从侍卫将两个小一点的木架子抬了进来,紧接着,几个技勇太监合力将一个大箱子抬了进来。

那是一口用金丝楠木制成的箱子,其外表并不光素,而是布满雕饰。

有明一朝,皇室的审美跟民间的审美是存在一定差异的。

就拿茶壶来举例子,此刻深受文人们喜爱的供春壶,又或是紫砂壶,在皇室中人看来却是无比朴素。

因此漆器也不例外,这箱子虽说是用金丝楠木所做,但是在雕工上丝毫没有去珍惜这点,在箱子的表面通体满雕云龙纹。

朱载壡凑近了几步,将整个箱子看得更清晰了。

这边缘处雕着一圈极为密集的回纹,都已经凝结成团了,就好似灵芝头一般。

而在箱子的正中间,则是雕着两条降龙,一条升一条降。

这是很典型的双龙戏珠纹。

“铛——”

箱子放下,与地面发出极为清脆的碰撞之声,让朱载壡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些许地面晃动错觉。

朱载壡上前亲自将这个箱子打开,里面赫然出现一套鎏金盔甲。

身甲,头盔,靴子,一应俱全,在其上面更有一把镶嵌各色珠宝的青碧色纯钢宝剑。

朱载壡弯下腰,亲自将这里面的物件取了出来。

这件事只能他来做,因为这些物件都不是朱载壡的,而是属于当今皇帝,嘉靖的。

其他人都只能在一旁看着,甚至就在朱载壡取出这盔甲之时,塔内的一部分人都率先跪下了。

只有那些个手捧着瓷罐的亲从侍卫们,还是岿然不动,不知是因为双手捧着瓷罐不方便下跪的缘故,还是其他。

朱载壡双手捧着这身甲,身甲很重,哪怕被刻意减轻了重量,礼仪性远大于实用性,但是那分量,也让朱载壡感觉有些吃力。

他将这身甲放到了供案一侧的木架子上,这些都是兵器架,是专门用来放武器甲胄的。

一趟接着一趟,每一个单独的物件,都要亲自去搬运。

等到最后躺在箱底的银鎏金嵌松石龙纹马鞍被朱载壡搬到架子上之后,才算全部搬完。

不过那口宝剑还没有被放到木架上,这把剑待会要由朱载壡亲自放在供案当中的。

这些皇帝御用的甲胄武器,是朱载壡亲自写信向嘉靖讨要的,而讨要的目的就是为了供奉。

单单这一步是做给天下人,不,应该是做给远在京城的嘉靖看的。

将军权,神权,君权,三者合一,这才是整个祭碑的另一层用意。

整个供奉的方式,其实是按着藏传佛教的雅曼达噶坛样式进行改进布置的。

所谓雅曼达噶坛,其实就是藏传佛教为了迎合皇权所开设出来的一种独特的供奉方式,算得上另类的活祠。

这本质上其实还是说明了藏传佛教的影响在不断延伸。

明朝虽说推翻了元朝,但是元朝所遗留下来的很多习俗还是深刻影响到了明朝皇室的一举一动。

远的不说,近的就说那正德皇帝便是推崇藏传佛教。

当然了,按着正德皇帝那股子心思,其推崇藏传佛教必然是想要寻找外援,来帮助自己加固皇权,以抗衡文官集团。

因为藏传佛教可是将皇帝一直奉为转世佛。

他们将历代的皇帝都当作是文殊菩萨在人世间的转轮君王,并且尊称为曼殊室利大皇帝。

不过,传统上的雅曼达噶坛,都是将这些御用的东西供奉在大威德面前,而朱载壡这次并不如此,他将整个祭碑取代了大威德。

但是用意还是一样的,那就是将皇帝作为战神来奉祀,用以加强皇权。

这一点,朱载壡很明显就是做给远在京城的嘉靖看的,不然这整个琉璃塔的变革,怕是会经历一些风波的。

现在这样做,一方面满足了朱载壡想要祭奠战死将士们的想法,另一方面也足以满足嘉靖皇帝的虚荣心,打消掉自己父皇的一部分猜忌之心。

同时更可以借助供奉御用器物,来将自己的父皇拉到同一阵营当中。

有了嘉靖作为一层挡箭牌,天下之人还有谁敢给这琉璃塔的用途再说三道四??

这些东西被摆上架子之上,陆陆续续还有着技勇太监过来,他们此刻手中拿着的是一杆杆旗帜。

这些都是兽皮幡,包括了狼,狐狸,豹,虎,猞猁狲,貂皮六种,每种各两首,一共十二面,每面高一丈三尺,正好与塔内的第一层基本持平。

随后四座木制的兽像被搬了进来,分别是虎熊豹狼,一时之间,整个一层的塔内已经变得有几分拥挤了。

不过,也得益于这些供奉的物品,也让整个变得有几分祭坛的样子了。

在轻烟萦绕之下,朱载壡一脸肃色,双手捧着宝剑,先是鞠了一个躬,就在朱载壡弯腰的那一瞬间,两边的亲从侍卫,一个个也齐刷刷地转动了半个身子,而后整齐划一地弯了个小弧度的腰。

这一幕的出现,属实让在塔内的其他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不过朱载壡并没有看到这身后的场面,他将这隶属于嘉靖的宝剑放到供案上后,其目光便一直盯着那宝剑。

一时之间,整个塔内的气氛变得凝滞了起来,没有人知道朱载壡此刻在想些什么,也没有人知道朱载壡为什么要一直盯着这宝剑,油灯只是那塔外的梵唱声一直回荡着。

“搬牌子吧。”

良久之后,朱载壡的声音响起。

“是——殿下”

一旁的礼部官员应下了。

女官们一个个在搬完东西之后,便已经退下了,整个祭奠在当时人看来是不允许有女人或是内宦在场的。

朱载壡虽说不在乎这个,但是他犯不着为这个点与当时的潮流思想相抗衡。

不多时,几个箱子被礼部官员们抬了进来,打开箱子之后,便是一个个木牌。

这些牌子其实是每个将士们的身份标识,大部分战死士卒的牌子其实已经找不到了,没办法只能连夜加工赶制了一批出来。

就连上面的墨汁都还是澄亮的,不过也没办法,时间上确实很赶。

不过,火斌千户这块却是原本的物件。

此刻这牙牌交到了朱载壡手中。

整个牙牌有点像葫芦的形制,上面有个浅浮雕的老虎,老虎做回头状。

通体黄中泛白,还有着很多黑色的痕迹,那是因为火烧的缘故。

其周身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萝卜丝纹。

将其凑近一看,这牙牌上的字迹很多已经模糊不清,或是被烧毁掉了,只能隐隐分辨出其中几行字。

“督理营田,督理海防,提督军务,操练兵马,抚安人民,生伏强暴,使各安生业。”

朱载壡将这一行字轻读了出来之后,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情有些复杂,诸多心绪在心中翻动着。

片刻之后,他微微仰头,轻吐出一口胸中的闷气,将这手中的牙牌重新交给了一旁侍立着的礼部侍郎。

“放牌子吧。”

朱载壡的声音再次响起,当即便有人应下。

刹那间,几面围在塔内四周的蓝色围布被撤下了,露出的是一排排靠在墙边的樟木亮格柜子,这些亮格柜子一直从底部顶到天花板上。

这些柜子原本都是用来盛放大藏的。

那是印经厂给佛寺特意刊刻的经书,不过现在都被朱载壡搬出去了,至于空出的柜子自然就用来摆放战死将士们的牌子。

笑话,纪念塔里面放经书,成何体统!

不过,虽说一层的经书都被搬空了,但是在九层的还有着一部佛教经书没有被搬掉——宣德御书《药师瑠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

没办法,这部经书是宣德帝亲自抄写的,这玩意是御书,就连朱载壡也必须对这东西毕恭毕敬。

朱载壡一边想着,一边又再次重新拿回火斌千户的牙牌,而后双手捧着,像是捧着一件稀罕之物一般,小心翼翼地走到一面柜子前,将其放在了一个格子当中。

放完之后,又退了几步,再次一个轻微地鞠躬。

放完这一个还不够,朱载壡开始将这些个普通士卒的牌子也小心翼翼地放到格子当中。

这一幕塔内的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些个亲从侍卫们眼中先是难以置信,而后直接变得通红。

上千个牌子,若是让一个人完成,自然是极为漫长的。

整个过程很是漫长,随着时间的推移,塔内的光线昏暗了下去,但是下一刻蜡烛被点燃,光芒重新浮现。

一面柜子的容量很是惊人,每个格子哪怕只放了二十来个牌子,也只占据了一面柜子的小半。

整个上半部分都是空着的,因为没有步梯,所以朱载壡只能将牌子放在柜子下面

等到朱载壡全部放完之后,扶着腰的他望着那还是显得极为空荡的柜子,双眼瞬间微微眯起,他下意识地看向了其他几面墙。

那几面墙边的柜子都还是空荡的,一个牌子都没有。

“一将功成…万骨枯啊。”

朱载壡扬起头,看向了那昏暗如黑洞一般的藻井,藻井之上是二层,是三层,是更多层,那些楼层上还有着一排排空荡的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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