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啊,这行人司中,有去过朝鲜的人,为数还不少,孤做主,到时候抽调几位行人即可,他们在海路中啊,就是活的针路。”
这针路,就是海图。
朱载壡此刻心情大好,还细心帮他们解决其余问题。
“至于这翻译问题。这通晓朝鲜语,以及倭语的通事,译字生,不能多派给你们,只能各派两人。”
这一点倒不是朱载壡小气,而是整个南京的行人司,通晓高丽语,也就是朝鲜语的通事没有几个。
虽说有个四夷馆,专门负责四夷往来文书的翻译,并且教习诸蕃语言文字。
但是它不收朝鲜人,也不讲授朝鲜语。
同时,就连南京的国子监,也没有日本和朝鲜的留学生。
其他周边各藩国均有子弟入学于国子监,就唯独这两个没有。
日本留学生没有,是因为这几年,又被赶回去了。
而朝鲜则是一直就没有过。
朝鲜本身也想要派的,但是几次下来都被拒绝了,也就熄了入学的想法。
“殿下厚爱!这几人已经够用了!”
还是大宝法王出言了,“佛法无边,不分国界,哪怕语言不同,自当教化!”
朱载壡眉头顿时一挑,这话说的还真是…
当然他明面上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孤想到的最后一点,就是这护法问题,佛教也有金刚护法,你们远赴海外,弘扬佛法,还需护法。”
朱载壡看了眼天员,“听天员说,你们整个南京寺庙,合在一块的僧兵有差不多三百人?”
天员见太子说到自己后,当即从木偶人的状态下脱离开来,双掌合十,弯腰宣了个佛号,“是的,皇太子!”
香林寺的方丈看了眼天员,没有说什么。
至于其余几位方丈,并没有看向天员,而是齐齐点头应是。
“恩——”
朱载壡再次颔首,沉吟片刻之后,又像是不经意间询问道,“那这次你们准备全部带走吧。”
“是的,殿下!”
照例是大宝法王开口了,“远渡外洋,路途险阻,而耽罗又为化外之地,老衲等人虽有舍身喂鹰之心,但是佛法未扬,死不足惜啊,因此要僧兵前往一同护法。”
这老和尚,不亏是活佛,单单这嘴皮子的工夫便是一流。
朱载壡又朝着那大宝法王询问道,“孤听说…你们灵谷寺有整整八十名武僧??”
“回殿下,非是武僧。”
那大宝法王,轻摇了下脑袋,头上的帽子也一动一动的,“而是铁棍喇嘛!只是有些武力,能执掌寺庙纪律而已。”
“呃??”
朱载壡微微皱眉,“孤记得这天员手下不也是有二十名铁棍武僧吗,天员啊。”
“皇太子!”
天员和尚当即再次弯腰回道。
“你练习棍法,武器也是铁棍吗??”
“是的,皇太子。”
天员此刻脸色恭敬,态度很是谦卑。
因为他此刻对于面前的太子充满感激之情,正是太子允许他们东渡,甚至还出人出船帮助他们佛门。
“小僧手中兵仗不过一根齐眉铁棍,重七斤八两,再以大方孔铜钱一串穿过其中!”
“棍子外穿铜钱??”
朱载壡的眉头一挑,“你这倒也别致啊,出家人用金钱做武器。”
“回皇太子的话!”
天员一脸正色回道,“金钱乃身外物,金钱穿棍过,佛祖心中留。”
“哈哈哈——”
朱载壡放声长笑,“好一个佛祖心中留啊,对了,法王啊,这铁棍武僧和喇嘛,两者可有——”
“回殿下,并不同。”
朱载壡的话虽说没有说完,但是大宝法王已经猜到了,“这铁棍武僧,乃是汉地僧人学习我藏地僧侣的棍法,虽出于一脉,但是源头还在我藏地。”
此话一出,天员并没有反驳,而是轻宣了声佛号,显然是默认了。
“这铁棍喇嘛都是千挑万选而出的,相当于汉地的武僧头目,其中有三十人是从南京的三千八百名喇嘛中挑选而出的。”
大宝法王的言语中稍稍带了些许隐藏着的自傲,“剩余的五十人都是老衲从乌思藏带来的掌堂师。他们拿到铁棒,也就是铁棍喇嘛!”
“恩——”
朱载壡没有太多心思去听这个,只是淡淡点头。
佛教,尤其是藏传佛教各种名词,翻成汉语之后,自己根本难以去理解。
在耐下性子听那大宝法王说完之后,朱载壡当即出言道,“好了,还有没有其他问题,说出来,孤一并帮你们解决掉。”
几个方丈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那好,几位方丈,以及天员都回去吧,好生准备,孤的船队一旦备齐,便是你们启程东渡的时候,抓紧吧!!”
“殿下,今日救我佛法,我佛门上下感激不尽!!”
几位老方丈,倒也能为了自己心中信仰舍下脸面来。
有一个算一个,在大宝法王的带领下,对着朱载壡深深一拜。
朱载壡挺直着身子,受了这几位老僧一礼后,轻挥了下手,让他们回去了。
只剩下香林寺的方丈一人。
重新坐回宝座的朱载壡,先是吩咐一旁的宫女上碟糕点来,而后抬眼看了眼有些不安的香林寺方丈,“正觉禅师啊,如今就剩下你我二人了…你可知孤留你下来,是为了什么??”
“回殿下的话,贫僧不知!”
那方丈倒也谦卑,只是弯着腰,摇着头。
“恩——”
朱载壡没有回话,只是在宫女端上来一小碟糕点之后,才努了努嘴,“给禅师送过去!”
“诺,殿下!”
那宫女顿时乖巧地应了一声,而后将糕点递到香林寺的方丈面前。
“殿下,您这是??”
那方丈看着这盘精巧得不像话的,色如云彩的糕点,顿时有些懵掉了,这太子留下自己来,就是给自己吃糕点??
“吃呀。”
朱载壡催促了一声,“这江南的糕点啊,细腻软糯,宛如江南雨一般!
“是,是!”
香林寺的方丈,自然是不敢违背皇太子的命令,当即拿着一块吃了起来。
“这三大刹都走了,但是小剎,还有中剎的那些僧人,都还在,他们需要一个领头人。”
朱载壡的语调很是平缓,一边说着,一边注意着那方丈的脸色,“孤啊,思来想去也只有你能承担起这一重任了。”
香林寺的方丈,顿时一愣,面色中先是有喜色,而后又有忧色浮现,“殿下,只是这法难——”
“南京的法难来不来,不是孤的一句话吗??”
这话朱载壡说得很霸气,但是一定程度上,也是事实,“这下,正觉禅师你吃吗??”
那方丈再次一愣,而后猛地一点头,将手中的糕点一块吞下,吞咽了半天后,才开口道,“吃,贫僧吃,殿下!!”
朱载壡的嘴角扬起笑意,缓缓从嘴中吐出一个字,“好——”
这件事,剩余的三个目的,他朱载壡算是都达成了。
其一,日后同化耽罗,还能不引起朝鲜方的警惕,毕竟只是传教去了,为日后侵吞耽罗做好了准备。
其二,削弱南京方面的佛教影响力,那么寺庙空出来的那些田亩,自己日后便更容易收回了,同时日后也好对父皇交差。
其三,便是方便他控制剩余的佛教,这佛教可是一个好的传声器,在民智未开的时代,宗教的力量远超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