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鸭子,殿下!”
郑晓又是一个弯腰低头,将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多少军士被抽调了,用来…用来养这个鸭子。”
“回殿下,军士八十三名。”
朱载壡听到这话,瞬间眉头一挑,用八十三个军士来养鸭子。
他下意识地环视了四周,发现整个马车,上上下下只有郑晓一个老头,加上自己,身边连个伺候的宫女也没有?
是自己过得太贫寒了吗?连鸭子现在都有这么多军士伺候。
“出操吗?他们。”
“回殿下,不用差操,专一看养。”
得,这事变得更荒唐了,让本是打仗的军士去养鸭子,连日常的操练也不用了。
天底下有这等事吗?
北宋亡国前有过,让东京禁军士兵编草鞋来买钱。
“殿下,主要是鸭子多,倒不是鸭子金贵的问题。”
“怎么个理,说说看。”
“殿下,是这样的,这南京的太常寺,有个外鸭房,该房每岁用荐新子鹅一十二,但是这所养的清水鸭却多至四千三百只,单单这喂食用的杂粮,就需要户部调拨三千九百石。”
“嚯,太常寺好大的家业啊,不过,这太常寺养这么多鸭子干嘛?”
“殿下!”
郑晓先是轻叹了口气,“还是内宦的原因。”
朱载壡的眼睛一眯,他脑海中第一反应是外廷文官攻击内廷宦官,但是随后他便熄了这个念头,郑晓这人还是值得信重的,他莫名地点了点头,“说下去。”
“殿下,这太常寺受到神宫监管控。”
“神宫监…”
神宫二字,代指历代帝王死后安息的地方。
这神宫监也是二十四衙门里面的,职权照理说是较小的。
但是南京不同,因为有个开国皇帝——孝陵的存在,历代朱家天子最为重视,加上它还掌着孝陵卫,是除去御马监外,另一个掌兵的内廷系统。
所以在南京二十四衙门当中,也算是比较特殊的存在。
“是的,殿下,所以这养鸭子一事,也是受神宫监所指使。”
郑晓再次恭声答道,“这一来是祭祀需要,但是这个少,一岁不过十来只,二来…额…”
“二来什么?”
郑晓话说一半,直接顿住,朱载壡顿觉疑惑,“说下去。”
“二来,这三年份的老鸭可…滋阴补肾。”
听到这话,朱载壡顿觉眉头一皱,“这些鸭子是给谁吃的?”
“回殿下!多半入了各个太监口中。”
得,他朱载壡算是明白了,只要扯上太监,或者鲍安,就跟这壮阳有关。
看来这南京城里的内宦,又或者是那些个四品以上的太监,有一个算一个,人虽残,心不死啊。
“好了,好了。这事就你自己解决吧。”
朱载壡摆了摆手,他不想在这鸭子用途上多花心思,“这占役一事,你统计好了,那就早点插手,把那些衙门内擅自占用的军士,全部清出来。”
“臣谨遵皇太子令!!”
这事,郑晓答应的很快,因为虽说牵扯的利益很广,但是这事反而是最省力的。
因为军士占役,这件事的利益主体主要是内廷一块的,内廷的二十四衙门占用军士最多。
而现在内廷的整个上层被一锅端了,现在还在香林寺待着,这阻力自然是最小的。
“至于这军屯田问题。”
朱载壡轻敲扶手,“孤打算直接绕开过去的那一套,直接重建老的南京十五卫。”
“重建…老…的十五卫。”
朱载壡的这番话,说得郑晓一脸懵,又是重建,又是老的,这是什么意思。
“是的,没错。”
朱载壡看到了郑晓脸上疑惑的表情,于是开口解释道,“孤打算将南京十五卫,现存的军户,普通的军户,全部集中起来,成立留都屯诸卫。”
“这些军户身份不同,不过日后不再出操,也不需要承担其他杂役,只需要安心种田。”
“殿下,这想法是好的。”
郑晓听完之后,眉头没有舒展开来,他觉得太子把问题想得太轻松了,面临的阻力也会很多,“殿下,首先,这田从哪来?”
要知道原有的军屯田,已经基本上被各级军官给吞噬殆尽了,那么这田怎么办?怎么来?让他们吐出来??”
“吐是一定要吐出来的,但是这是接下来要做的,不要着急。”
朱载壡缓缓摇了摇头,“孤手里还有八千顷刚从鲍安府中抄出来的田亩,这些都一并归于留都屯诸卫的军屯用田,由你去分配。”
八千顷就是有整整八十万亩,而且基本是南方的良田。
郑晓听到这个数字后,也是吃了一惊,这阉人还真是个大地主啊。
同时心中迅速盘算了一下,这一个男丁基本每岁要吃掉五石米,而南方的良田,亩产两石多已是上田,再扣掉要上交的税粮,五亩良田才能保障一人。
而军户都是拖家带口的,最起码要二十亩。
整个十五卫,哪怕是现存的军户,也起码在三万户以上,不过四万户一定是没有的。
如此看来,在没有天灾人祸的情况下,这八千顷良田确实勉强够用啊。
算到这,郑晓这才点了点头,“殿下,这田的问题,以及军户生计问题算是解决了,但是殿下…”
郑晓再次抛出了一个问题,“这南京旧制三大营,大教场营,小教场营都是单纯从这十五卫里挑选轮值的啊。若是十五卫都务农了,那么这两大营的兵士怎么办?”
“你放心,孤已经想到了,孤已经派人去募兵了。”
朱载壡面对郑晓的提问,显得极有耐心,“但是这募兵需要时间,所以孤第一步只是让你去统计人数而已,至于这成立留都屯诸卫的事,就先不要伸张出去。”
“臣明白了!”
郑晓在那一刻,感受到了来自太子的信重,当即严肃着脸,点了点头。
“不过殿下啊,到时候成立留都屯诸卫的时候,那些勋亲可能会阻拦啊,毕竟这是夺了他们的军权啊。”
“所以说孤让你不要急。”
朱载壡弯下腰,将身子凑近了些郑晓,“等到浙江招募的兵卒一入南京城,你觉得那些勋臣戚亲还能蹦跶吗??”
郑晓听到这话之后,当即离开墩子,先是一拜,而后缓缓双膝跪下,“殿下圣明!!!臣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