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殿内,呆在书房内的朱载壡,正在写第二封信。
这第一封信,已经写好,交给一位锦衣卫送去了。
至于这剩下的一封,则是朱载壡写给旗手卫的。
这旗手卫,乃是护驾侍卫亲军之一。
天子的十二卫上直亲军,从职责上可分为护驾侍卫亲军,以及守卫侍卫亲军。
其中锦衣卫和旗手卫是唯二的护驾亲军,与皇室的关系最为紧密。
他写给旗手卫的信,其目的也很单一,就是要一些人。
朱载壡有些东西没有告诉沈炼。
可以信任一个人,但是做事情都必须要留一手,不能把自己的后路都断绝了。
断了后路,这是不理智的,尤其是在情报获取这种事情上。
没有错,沈炼确实是个极为刚直之辈。
自己与他短短时间内,接触下来,也确实如此。
但是下一任呢,再下一任呢。
这缉事司,可是个机构,是要长久存在下去的,必须要有分权的体制在里面。
因此朱载壡没有将自己的构想全盘告知给沈炼。
这缉事司在自己的构想中,是分明暗两司。
沈炼所听到的是他该听到的,也就是明司一部。
而暗司一部,朱载壡打算专门监察探部司,明司人员所作所为。
眼下,可以找锦衣卫和巡捕营的人负责明司,那么找谁负责暗司。
一开始,朱载壡想到的是府军前卫。
这是一个人数仅次于锦衣卫的天子亲卫,
但是下一刻,朱载壡就把它排除了。
府军前卫作为勋臣子弟的安置地,受勋臣一派影响太大了。
思来想去之后,也只有旗手卫暂时符合自己的要求。
其一,没有太多外廷势力的干预,比较纯粹。
其二,卫所内的人也不全是吃干饭的。
“殿下…”
温糯的声音在书房内响起,紧接着便是一道淡淡的花香飘来。
正在写信的朱载壡,笔头一顿,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一位佳人,已悄然来到朱载壡的身边。
一头长发,被其梳成高高的朝云近香髻,平添了几分俏皮和灵动。
妙曼身段在一身碧绿色裙服映衬下,更添了几分美感。
右手处更是拎着一个象牙做的精致提梁食盒。
正是王翠翘。
王翠翘来到书桌前,先是盈盈一拜,而后缓缓开口道,“殿下,您的早食又忘记吃了,多少要吃些啊。”
“早食?”
朱载壡闻言一愣,望向窗外明亮的光线,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后世的自己,其实很少吃早饭,一忙起来根本没空注意这些。
他扭头看了眼那食盒,沉默了下说道,“不了。”
“殿下。”
王翠翘眉头一蹙,声音转低,带着些许哭腔,“殿下您这费心费力的,病又刚好,奴婢怕您吃不消啊,多少吃点吧。”
朱载壡下意识地刚想摇摇头,抬眼看到王翠翘那一双眼睛,已经如同明镜幽湖,带着点泪花了,便苦笑了声,“也可以。”
随后先是端起茶碗,呷了口已经冷掉的茶水,漱漱口,“那还是给我来碗乌鸡参汤吧,浓一点的。”
听到这话的王翠翘,眉宇间才露出些喜意,刚想亲自去内膳房端一碗过来,却被朱载壡叫住。
“对了,你来的正好。”
说话间,太子从腰间取下一块玉牌,正是之前崇文门交给沈炼过的那一道令牌,而后连同着刚写好的信一并交付给王翠翘,“你去找旗手卫亲军指挥使,郭守乾,把这封信交给他。”
郭守乾,身上担着武定侯的爵位。
而他的父亲,则是嘉靖帝早年的宠臣,也是嘉靖初期的第一勋臣。
但是如今,郭家早已时过境迁,恩宠不再。
就连爵位,也是今年年初,才被允许承袭,面对自己抛出的橄榄枝,想必不会拒绝。
“诺——”
王翠翘行了个万福礼,便出了殿。
不多时,在书房内翻看着书籍的朱载壡听到了声响。
“殿下——”
一道尖细的声音传来,而后从帘边走出个小火者,手里拎着个檀木食盒。
“殿下,您要的参汤。”
随后这小火者又补了句,“这是王姑娘吩咐的。”
“恩,放着吧。”
朱载壡刚想打开食盒,便又有个内宦小碎步地走了进来。
此人是文华殿的管事牌子。
“殿下——”
那管事牌子压着嗓子,“司礼监的黄公公往这边来了。”
“黄公公?”
朱载壡轻轻叹了口气,这宫里还能有几个黄公公?只能是黄锦了,看来父皇那边有旨意下来了。
他看了眼手中的乌鸡参汤,又重新放了回去,转身套了件袍子,便出了书房。
等他出了文华殿之后,稍一抬眼,便能见到十来个小火者,排成两列,中间则是一顶藏青色的软桥。
朱载壡伸手将最后一个盘扣系上,便迎了上去。
只见那软桥也加快了几分速度,由几个小火者抬着摇摇晃晃地来到跟前
从轿子里下来个穿着大红色蟒服的太监,正是黄锦。
“黄伴伴——”
朱载壡展开笑容,对着刚落轿的黄锦喊道。
“太子爷。”
那黄锦也是笑脸相迎,将那手中的拂尘往胳膊那一搭,便也快步走向朱载壡。
朱载壡一看到黄锦这反应,便知道了自己父皇这边,应该是没啥问题。
果不其然,黄锦刚走了几步,便扯着嗓子开了口,“太子爷请止步,有圣上口谕。”
“哗啦啦——”
一时间,尽是衣袖拂动间的声音,就连朱载壡一听也当即停下脚步,伸手理了理衣袖,便缓缓跪了下去。
在这一刻,君臣之分格外明显。
黄锦先是清了清嗓子,手中拂尘再次一甩,换了个胳膊搭着,而后一脸严肃地说道,“上谕:朕心甚慰,上直亲军,本就以护卫皇室而立,况亲王出府,也需调拨校尉随行,太子身为储君,此番南下,路远道阻,自当享用。”
“锦衣虽好,不可独宠,借巡捕营牵制,太子此举甚合朕意,神枢营组建一事,有关事宜,亦由太子专擅定夺,无须问朕。”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朱载壡此刻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当然其面上还是不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