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载壡皱着眉,脑中不断收集着原主人的记忆碎片,但是这具身体虽说有十六岁的年龄,但是这知识面实在不广。
自己这具身体的主人,原来就是嘉靖帝的次子,因为大哥死得早,自己得以接班,又因为嘉靖帝沉迷炼丹,自己还在小时候体验了把监国的瘾,但估计是命薄,前几天刚行冠礼,结果就突然生病。
很明显这场病要了他的命,不然自己不会在这。
“嘉…”
朱载壡说到这,看向一旁低眉顺眼的宫女,停顿了,没有继续往下说,“替孤更衣吧。”
说罢,他便慢悠悠地站了起来,躺了两天床,腿已经快不是自己的了。
但比起身体的状况,自己更担心自己的未来处境。
嘉靖帝,这人可是极度多疑,还残暴,不然也不会发生宫女组团,想要干掉真龙的事情。
说实话,被宫女差点干掉,这也是大明建国头一遭。
自己现在摊上这么个父亲…父皇,该怎么跟他处好关系是一门大学问。
正在朱载壡思索的时候,宫女已经将常服取来。
太子的常服,在朱载壡看来十分繁琐,哪怕有三个宫女在一旁帮扶着,穿着也是费了好一会的工夫。
全程朱载壡都如同一具提线木偶一般,但是不得不说,这太子的衣服穿起来很是舒服。
整套衣服,通体青色,那细腻无比的触感应该是来自于南直隶最上佳的云锦。
朱载壡再次伸手,在胸前的图案上停留了一会,眼中有些许迷离。
那是一条织金盘龙,在胸后,以及两处肩头都有着一条相同的织金盘龙。
这衣服有个俗称,衮龙袍。
朱载壡一身衣服在身之后,瞬间整个气势都变得不一样了。
衣服穿好之后,又有个宫女从盒子中捧出一条皮制腰带,腰带上镶着九条玉块刻成的行龙。
她低着头为朱载壡穿戴好腰带,但是好巧不巧,就在这时,朱载壡的肚子发出一阵轻响。
瞬间场面变得有些尴尬,这声音很响,殿内众人都听到了,其他宫女都是低着头,强行忍住不笑,但是唯独那个给朱载壡系腰带的宫女,却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声轻笑,让朱载壡也难免脸红,而其他宫女更是被这一笑声吓到了。
她们纷纷吓得跪在地上,颤抖着身子,更有几个宫女,也拉着那个宫女一块下跪。
“没事,没事。”
朱载壡脸红过后,也就没当回事,见到众女都下跪了,连连挥手,表示不在意此事。
不过他倒是对那位系腰带的宫女起了兴趣,初来的自己急需一个人来了解更多的信息。
“你叫什么名字?”
朱载壡走了几步,来到那位宫女面前。
“回殿下的话,奴婢王翠翘。”
“王翠翘??”
朱载壡眉头微扬,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抬起头来。”
“诺——”
此刻,那名名叫王翠翘的宫女显得无比的乖巧,她缓缓抬头,与朱载壡对视。
借助殿内通明的烛火,朱载壡看清了王翠翘的脸。
“呼——”
看清的瞬间,朱载壡的呼吸便变得有几分急促,因为这宫女生得实在漂亮
肌肤细腻白皙,身姿丰腴
白净的瓜子脸,弯弯的两道细眉,一双会说话的凤眼,更难得是那眼睛好似有光,且包含着笑意,秀雅婉柔的模样非常讨人喜爱。
“嗯——”
朱载壡的喉间滚动了一下,这才说道,“好一副美人胚子啊,眼似秋波,口若朱樱,面如观音。”
“殿下您谬赞了——”
“对了,你是几年入宫的,看你这样子像是刚入宫的。”这样绝色的容貌,自然进一步加深了朱载壡对于王翠翘的好奇之意。
“回殿下的话,奴婢今年刚满十六,是今年年初刚入宫的。本是罪官的女儿,先入了浣衣局,后因太子身边缺人,就被调到殿下身边服侍。”
王翠翘声音吐字清晰,毫不气馁,透着一股子大家闺秀的风范,但是话中的意思却透露出其悲惨的身世。
“居然如此?”
朱载壡再看王翠翘,眼中便多了几分怜惜之色,“可是什么由头获罪?”
王翠翘也是聪慧之人,一听朱载壡问话,便知道这事情太子想管了,当即回道,“家父本是莱州府通判,去年大水,我父奋力在一线,但是最后却被给事中告了个治河不力,下了大狱。”
说到这,王翠翘的眼眶已是微红,语气更是转为低沉。
朱载壡听得眉头微皱,脸色稍一阴沉,王翠翘的短短数语,其实已将明朝官场的一角揭露无疑。
再结合后世对于明朝这一时期的了解,朱载壡大致能明白她所说的应该不假。
他点了点头,“以后,你就跟在孤身边吧,做个贴己,至于你爹的事,也不要太过担心,孤自会料理的。”
“谢谢殿下,谢谢殿下。”
王翠翘自然满脸喜色,太子金口,能为自己一个罪臣之女做到这份上,已是不易。
而其他宫女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充满了羡慕之色。
这王翠翘真是好运,既得了太子爷的赏识,又能救自己的父亲,不知什么时候,我们也有这般机遇。
王翠翘没有理会其他宫女的表情,反倒是低着头对着朱载壡小声提醒道,“殿下,奴婢的事是小事,但是殿下您若是身子骨吃得消,还应该尽早去觐见陛下一面。”
朱载壡闻言顿时一愣,还不等他说什么,王翠翘又接着说道,“陛下这几天可是一直担心着你。”
这一番话说完,让朱载壡看向王翠翘的眼神发生了变化,没想到这个小宫女,心思也这般缜密。
“你说得很对。”
朱载壡认同了王翠翘的话,语气中流露出些许欣赏,“我…孤这就去。”
朱载壡说完之后,先是停在原地,假装整理衣服,实则回忆这嘉靖帝现在该在哪?自己又该怎么去。
思考片刻之后,这才径直走出了殿门,唤来站立殿门外的几位小火者,吩咐一番之后。
不多时,便有一顶坐轿被抬了出来,这是宫中特有的肩舆,也只有少数人才拥有此等特权。
等到朱载壡坐稳之后,四个身着青衣,腰挂乌木牌的小火者飞快地抬着朱载壡朝钦安殿奔去。
他本也想着走路去见,但是一想到自己刚刚病好,再说这皇宫面积的广大,想了想之后,还是放弃了。
这个时候,正是嘉靖帝呆在钦安殿做斋醮的时间。
“咚——”
皇城各处城楼的鼓声再次响起,同时,还有刻漏房的众多小内宦,在宫内各处奔跑着,报着刻水时分,并且顺手将各处的宫灯点起。
“日入了啊。”
侧靠在坐桥上的朱载壡,眯着眼,嘴里嚼着桥内放着的精致点心,但是思绪已经飘远了,他在想待会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既能展现出自己的价值,又能试探下嘉靖对自己的态度。
明朝皇帝缺什么?缺什么?
坐在桥子上的朱载壡,入眼之处,尽是高低起伏、形态各异的建筑,红墙黄瓦,好不奢华。
在经过奉天殿时,更是被眼前那恢宏巨构所震撼到,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这宫殿上下有很多残破之处,甚至乾清宫还有火烧的痕迹。
猛然间,朱载壡想到了皇帝,也就是自己父皇缺什么了,缺钱!缺银子,或者说缺自己的银子。
皇帝自己小金库的钱,很多时候根本不够用,而且嘉靖又是炼丹狂人,想必更缺钱,若是自己提出个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必然会让自己的太子之位更稳当些。
而捞钱小能手,朱载壡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后世的和珅,他就是靠着捞钱让自己荣宠不减的。
“和珅…和珅…议罪银!”
朱载壡的终点在紫禁城北。
虽说越往北,宫禁越是严谨,时不时有一队甲胄整齐的武士巡视,但是一看到轿子中的人之后,便纷纷下跪行礼。
因此朱载壡一路之上,畅通无阻直接来到宫内苑处。
嘉靖帝尤为推崇道教,所以虽说四周松柏参天,但整个宫内苑,其实更像是个完全为嘉靖帝营造的宗教区域。
还没靠近钦安殿,便有阵阵道士诵读道经的声音,伴着缕缕蓝烟传入朱载壡耳中。
朱载壡听得直皱眉,来自后世的他,对于佛教道教可都没有太多好印象。但是没办法,现如今自己的父皇看起来很是推崇,那么自己也必须装出喜欢的样子。